三轮车的链条声“吱呀吱呀”,伴随那粗矿的嗓音,颇有些年代的沧桑,车把上的铃铛因为转向的碰撞,发出吵杂的呐喊,仿佛在发泄生锈的不满,街道的毛毛细雨随着铃铛轻轻敲打着大地,好似在给医院的病人唱响一首安眠曲。
我从雨蓬下探出头来,望着空无一人的长街道,果然,老李来了,他蹬下刹车,撑起伞径直向我走来,伞下的他,一身洗的发白的绿军服,那淡黄色的油渍格外显眼,但军服下的身躯却立的笔直,黝黑的皮肤在黑夜的承托下更显得健壮有力“姑娘,老样子,一束粉玫瑰!”那溢满笑容的脸颊饱经风霜,眼角的皱纹让人心疼,我回过神来朝着他也笑脸相迎“马上好!”
我从花篮中抽出几支粉玫瑰,淡淡的,甜腻的花香瞬间在空气中旋转跳跃,那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人的心都暖了下来。那仿佛是多年的习惯,我总是把那几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留下,为的是花瓣上可以留存下清晨的露水,能让玫瑰开的更盛,开的更美,开的更加值得。
雨滴哒哒的砸在雨蓬上,我一抬头,就是老李那张黝黑发亮的脸,我故意放慢手上的动作,眼睛时不时观察着老李,他望着天空绵绵的细雨,却皱紧了眉头,那平常热情的笑容也化为一张忧愁的面孔,死死盯着那雨水坠落大地,他忽然缓缓的开口“这粉玫瑰可真香啊,和我老伴儿配的很呢!”看着他提起爱人时的表情突然放松,我便开心的提到“这玫瑰是买给夫人的吧”他握着那一束玫瑰呆呆的凝视着“可惜腿脚不好,等病在好些,一定和她一起来买。”
我的脸如充血一般变得通红,心里愤愤的责备自己怎么这么没眼力见,老李似乎察觉到我羞愧的面颊,又用淡淡的微笑示意我“我很早就当兵,在战场上受伤是难免的,有次边防不小心炸伤了,她为了救治我冲出警戒线把我抬走,自己却落着个病根。”他认真的和我诉说这段故事,雨水飘零到脸上也不自知,只有喃喃的说到“那天也是个雨天呢。”
我眯着眼睛,微微抬起下颚,眼前的景物变得有些雾蒙蒙,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些动人的画面,留着利落短发的军医在营帐后撕着纱布,为一位位奋勇抗战的军人战士们疗伤治病,她锋利的眼睛闪着热血的光,总是能一下子捕捉到伤员的异常,她的额间流淌着细密的汗滴,脸颊上是土黄的泥巴和血腥的血渍,战场上的炸药声如同五雷轰顶,也把她的心炸的粉碎。“老李!老李!”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黯淡,眼神却愣了一下,抓起地上的担架冲了出去,地上残余的炸药无情的炸伤了她的腿,把老李接回营帐里,她的腿上已经是血肉模糊,鲜血如同雨水滴到地上,可她依然面色镇定,正襟危坐,手中的纱布手术刀不停切换,手术成功她才感受到腿上的剧痛。
“她曾说过自己最喜欢粉玫瑰,不是因为那庸俗艳丽的颜色,不是因为那朝气蓬勃的涨势,也不是因为那出色诱人的身姿,而是微风吹过,花香四溢,总能淹没身上的血腥味,总能带走所有的伤痛,总能温暖人间每个人的那颗心”我的眼角酸涩,眼睑中的泪水滑落,可我面带着笑容缓缓开口“相信很快有一天,我能见到那人间的粉玫瑰光顾的。”
很多天后,我望见医院的草坪上,那个身穿军服,可总是面带笑容的身影,推着一个同样满脸微笑的女人,她轻柔的手指磨平老李紧缩的眉头,哦!原来是“粉玫瑰”她脸上的皱纹仿佛并没有使她变得苍老无力,而像一支粉玫瑰,无时无刻不关心着身边的人,无时无刻不透露着温柔却不失刚强的气息,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舍己为人温暖他人的那朵粉玫瑰的香气。
秋风四起,青草坪上的粉玫瑰盛放,仿佛因为露水的洗礼变得更加积极,伴随青草露珠的清香,在蓝天白云之下,散发着比任何争奇斗艳的花还香的气息,仿佛只等风起,她便将她的善良,将她的阳光,将她的品格,将她的香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