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的夜里,她叫上我去天台看星星,我听见她踏着台阶时步子里的轻浅,宛若少女的指尖悠然滑过钢琴键。她向我伸出手,话语温柔,我感觉有微风在轻啄耳畔。但我不敢伸出手,黑夜用诡异的袍子封锁了周遭,寒冷在这幽暗的环境下瑟瑟发抖。我跟她之间似是横亘着一条河流,她早已于彼岸翘首以盼,而我唯一的勇气便是安心地做自己的套中人。我只能惶恐地摸索着,循着她的气息一次次与她擦身而过。冰冷就快把我吞噬了,我觉得自己正在慢慢升腾,如同一股冷空气,慢慢的会消失在人们的视线。
上高中来,我的眼疾恶化,就差变成一个瞎子了。我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我索性放弃了抵抗,整日失魂落魄,睁着无神的双眼张望。我知道我已经无力回天了,就像一碗苦药,其本质无法改变。但我总想往里面加糖来抑制它强烈的苦涩。同样,我在寻找一个能陪我捱过这逐渐失明的死亡过渡期的人。
我就找到了她,但我并不敢整颗心依附她。没有人会喜欢孤独,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我会是个瞎子,是个只能够和黑夜与寒冷独处的爬虫,而她活泼明朗得就像那诗歌中所说的太阳。倘若我不曾见过太阳,或许我还能忍受黑暗,其实我只是怕太阳会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成为更深的孤独。但是我喜欢她,喜欢与她保持那种藕断丝连的默契;喜欢她对我的温柔低语;还有她自己编的那些关于星星们的故事。虽然我无法看清,但是她的描述总能让我想到春天,那是一个绿色和红色交织的世界。它总不会使我感到空泛,而温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消退了。对于一个在失明边缘徘徊的人来说,任何有异于黑暗的颜色都散发着希望的的喜色。
她总是喜欢与我坐着聊一些生活中的趣味小事,夜色还在弥漫,她的声音显得粗粝而又亲切,那样总能使我安心,她也应该是这样想的。有时她也会情绪低落,她到不怎么情愿同我诉说,而我只能远远地感受她低泣时空气震荡的触感,那是如同霜刀打在脸上的刺痛,令我极不舒服。不过我却从未因此而疏远她,我若是讨厌她那就是讨厌我自己;我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开心好半天,而遇到一些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烦就会躲起来自怨自艾。我们本是普通人,大抵相似。只不过她更愿意表现出豁达乐观的一面,而我更低靡一些罢了;为此我很佩服她。
她用耳语告诉我说天亮了,她直起身子,贪婪的吮吸每一寸黎明的气息。可我终究是不敢睁开双眼的,我不愿接受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已失明的荒芜,我宁愿沉浸在冰凉的黑夜中。她亲吻了我的脸颊,退后两步,再次向我伸出了手,如同一只等待渡客的小舟。在犹豫中我登上了那艘船,我感受到正在将我周身的寒冷驱逐,取而代之的是那走失已久的温热。光线刺激我的眼皮不住的跳动,原来我还没有失明,现在我的眼中有晨光,有太阳。我想要呼喊她,但旋即想起她并没有名字,她的大衣披在我的肩上,余温并为消散,但我找不到她。
多像是一个梦,梦醒后是她变成了我还是我变成了她?我难以理清这错乱的思绪,此刻只是觉得这阳光让我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