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墙上苔藓低语,爬山虎伸出嫩绿的小手,新生的虫儿隐秘爬行,卵石涩涩挥汗,人们往来静坐私语。阳光从谁的指间漏下,兰状阴影扑在脸上。倏地,一朵花落地,拾起,是木棉,这才察觉天上地下已然木棉笑靥成海。静谧小院,春色醉人。
房子外墙旧了又新,人们停走匆匆,木棉仍在,枝干曲折苍劲,花簇嫣红。坐在这个小院,世界恍然如画,只有赏者自己、别无旁执。拈花相近,那橙红娇艳炫耀、让人兴奋;轻倾,饱蘸阳光的黄色花蕊流出一滴露,折射出娇影在手心放映。
我爱木棉,与记忆同来。
气雾蒸腾中,小锅咕嘟嘟地煮着淡棕色散发怪味的水,苦而甘涩,叫凉茶。外婆总是往锅里放些橙红的花瓣,她见我好奇,就拿一朵往我鼻尖一撩、再自己一闻,眯着眼问我,香吧?我忍着想要打出的喷嚏,只顾着揉鼻子,应付着点头——与那难闻的凉茶一个味儿。看我皱着眉头,外婆的眼睛笑成弯告诉我,这叫木棉花,可以煲凉茶,很甜哦!我撇撇嘴,盘算着等会儿喝凉茶一定得多放些糖。
放学路上,高挑的木棉树迎着阳光亭亭玉立,当旧叶褪尽,花开正灿,它便成了孩子们的玩伴。从地上拾起一朵落花,将它当毽子踢,好似橙红的蝴蝶翻飞;远远看见一点橙红倏地落下,便欢呼着奔去拾起,好一阵细细品研。春天暖暖的,木棉花和孩子们的心一起暖暖的。
一日,见草地上棉絮遍地,正生气地以为是谁淘气打落的,几只棉绒翩翩飞来,宛如一个小精灵舞动着雪白的翅膀飞落人间,抬头一看,竟是木棉妈妈和她穿着纱裙的孩子们。木棉絮可作枕芯,一个孩子在这样的枕上安睡,定是梦里飞花、风铃浅唱。
嗯,小院里升腾着的暖暖气息,有我的,还有邻居家和外婆家的凉茶味,那是木棉花的气息、几代人抹不去的生活记忆。
有人爱莲之婷婷,有人爱菊之悠悠,而我偏爱木棉。扬州红药倚娇,苏杭桃花斗艳,广东的木棉花盛开正醇,阿婆们又在收集木棉花,房前又晒出几片橙红,凉茶的涩甘伴着树上的花香在暖春中漫腾。
举起木棉花,敬阳光一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