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已降临,新盖的简朴的房子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在木质桌子上昏黄地亮着。
灯旁,年轻的女人怀中紧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她消瘦的脸颊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两行未干的泪痕。女人的丈夫要出发去朝鲜了,只留下她和刚满月的女儿。临行前,男人紧紧怀抱妻子女儿,便头也不回地向远方去了。女人的肩颤抖了几下,便恢复了平静,她望着丈夫坚定的背影,轻颤着道:
“等你回家。”
再见时,女孩已长到两三岁,但男人还为回家。邻居们纷纷安慰女人,说他或是在归家之途。女人便为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父亲的故事,告诉她父亲要保卫祖国,而她们要等他回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儿已经成年,男人还未回家。
女子安静地守着老旧的“新”房子,“执迷不悟”地等丈夫回家,他的照片已被磨得粗糙泛黄,可她还是不愿放手,嘴里不停念叨着“等你回家”。邻居们逐渐认为她疯了,人已经必死无疑,为何她还执著于此?
可女人不管,她一直等,直到自己也倒下。
已过耄耋之年的女人躺在医院洁白的床单上,静静地等着。女儿也早已生出满头华发,坐在病床边,也静静地等。母亲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她十分清楚。但母亲不会离开,因为她答应父亲等他回家。即使结局已定,但在这七十年间,女人一直守在这里,等丈夫回家。
城市郊区的医院安宁静谧,是修养的好地方,但此时却多了轰鸣的噪音。不远的天空中,飞机飞过,留下长白的尾翼,倒映在老人眼中。
他回来了。他回家了,她也“回家”了。
她到最后一刻也在念着,等你回家,即使她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女儿便准备为母亲料理后事,电视的背景音在整个医院中回荡,又一批抗美援朝烈士回家。
夜幕早已消散,空旷的洁白的房间里,明晃晃的灯在头顶上稳定地亮着。
老人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哭,手里还捏着毛边的,父亲唯一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