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间小屋,一方小院,一棵老桃树,构成了记忆中的少时。回首再回首,在年少的世界里仿佛还能嗅到来自记忆中的桃花香,目之所及皆是令人陶醉的粉红色。
少时身子骨弱,常常免了幼儿园的课程,从而有了在老家的自在日子,院中的老桃树便是生活中快乐的源泉。
清晨到,春风夹着冬的微凉拂过树梢,薄雾悄然褪去,暖融融的阳光照在院中的老桃树上,绿意盎然间流露出几朵早开的花儿。每逢这时,少时的我定会卧于院中奶奶的躺椅之上,优哉游哉听着奶奶在东房中炒菜的锵锵声,不断吵嚷着问饭菜可好,奶奶也会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我又给你做了你喜欢的吃食,随后相视一笑,心中皆了然。祖孙温馨的对话,嗅着老家独具一格的香火气息,望着那早开的花,怕是这春天中最美的事情。我亦曾数次在这可爱而又沉醉的气氛中昏睡,再等奶奶摇着躺椅将我唤醒,吃上一口奶奶自己做的烙饼,一天的美好便从此开启。
老桃树繁花满枝,承载了对乡土吃食的思念,亦在年少的世界里书写了人间温情。
春天过后紧着就是夏日,老桃树的花儿开得极盛的日子已经过去,只留下一片葱茏。七八月份的老家是极热的,屋内没有空调,仅有一只风扇嗡嗡的转,撕咬着闷热。屋外老桃树沐浴在炙阳中悠然自得,少时总喜欢眯着眼睛透过窗纱,望向窗外,想桃儿何时才会出现呢,极力远望希望找到它的身影,每当这时,奶奶总会揉揉我的脑袋,嗔怪一声“馋虫,秋天才有呢”,我便不解地发问为什么只能是秋天,奶奶不会解释,便说“等你读书后就知道了,还是听奶奶给你讲个故事吧”。
夏天蒸炉般的热气笼罩在屋外,老桃树高挺的身姿投下一片暗影,院中的青石板似乎散出了热气儿,好似仙宫中的云雾,只是没有白胡子老者在石板桌旁对饮。年少的世界中充满了探索与幻想,少时的我天真而又可爱,那份率真是我至今羡慕不已的瑰宝。
桃儿成熟落地,已然是金秋,奶奶那时尚且年轻,手脚利索的紧,搬来梯子,蹬蹬蹬几步便攀了上去,左手撑起衣兜,右手摘桃,摘了几个下来,将其中最红的那个递给我。我依稀地记得奶奶说起这桃来历时的自豪以及看我吃完桃时的满足和喜悦,在她说这些,做这些之时,我在奶奶略显浑浊的眼中捕捉到一抹光亮,也许这是幸福二字的隐匿之处。
秋天的桃儿落了,早晨的草地不知从哪天起凝了白霜,摇摇望去透亮透亮的,雾气更浓了,使老洮树浑身湿透,奶奶家的小黑狗蜷缩在老桃树鼓出地面的老根上,睡的正香,漫天水雾中仿佛散着桃儿的清香,院里的一砖一瓦亦因此披上朦胧的浅香,甜甜的,是幸福窜过的感觉。在年少的世界里,可能是因为秋天的雾气或是桃儿甜美的滋味吧,我总感觉,在握的小世界里,幸福之感快要溢出心间……
下雪了,院里的老桃树掉光了浓厚的叶子,小院已是一片苍茫。少时的我穿着棉袄坐在院儿中央的小石桌旁,望着空中那轮清明的月亮耀着辉,毫不保留地洒在地上积的薄雪上,光秃秃的老桃树上。奶奶家酿的桃花酿开窖了,我低头看向奶奶给我倒的一盅桃花酿,粉红的酒液上似飘着丝丝桃花,月儿浮于上面颤动,我喝下一口仿佛便吃下了远远的月儿,我面色微红,已然分不清何为月了,仅有阵阵暖意笼罩心间。恍然间仿若现了白胡子老仙人的身影,喝着酒赏着月,痴痴地笑。
在年少的世界里有幸福也有幻想,孩童时代的天真是我至今仍想保留的,想珍藏的,在年少的世界里院里的老桃树仍傲然挺立,带着守望的力量,风吹过树梢,岁月与记忆承载其中,在那方小院,那棵老桃树下,藏着幸福的回忆,恰似桃花酿——埋藏得越久,开封之时愈是香气迷人,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