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同的人笔下,故乡的定义也不尽相同。在余光中的心中,故乡是那“故园飞黄叶,野塘剩残荷”,是那蟋蟀长鸣,乡愁无限的心灵港湾;在老舍笔下,故乡是那热闹而又安适,与心灵粘合的北平。在我看来,故乡是一个既虚幻而又真实的存在,它似乎早已离我远去,又仿佛在我的记忆中永恒存在。
我从三岁之后便离开了故乡,因而对故乡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那段时期,虽然之后回过几次故乡,但总归是忘却很多了。
我的故乡,地处在偏远的乡野间,四面青山环合,山脚绿水逶迤,似一位驻足守望的老者,世世代代地守护着这一方土地,见证一代代的轮回与变迁。
小时候,我和奶奶生活在祖辈留下来的老屋里,老屋是木质结构的,屋顶铺着一层青瓦,屋子旁边是一口年久的水井和一块世代耕种的良田,生活在这里,有如生活在陶元亮笔下和谐安详的桃源,穿行于良田美池桑竹之间,耕种自己的一方水土,心情幽静而旷远,灵魂似乎也与这乡林密境相融合,这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件乐事呢?
在故乡,四季的景色都是分明的。四季的轮回,自然的变迁,在城市里可能没有太深刻的感受,以至于这独一无二的美景渐渐地被人们所淡忘。而在农村,便能饱览这大自然的美景了。春天,冰雪未融,万物向阳,冬眠的鸟兽睁开朦胧的睡眼,重回属于他们的家园。对于那时的我,春天也是不可多得的绝妙季节,奶奶带着我漫步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我在前方跑,奶奶便在后面跟着我,就这样愈走愈远,一直通往春天的深处。夏天,荷花初放,骄阳热烈,我常常每天不厌其烦地跑到山底下的那条小溪旁,用手指轻触那沁人心脾的清凉,也常在夏夜朦胧的天幕下,与奶奶坐在摇椅上,享受那短暂的惬意。金秋,是收获的时节,天气转凉,在稻田的海洋里感受秋天的丰饶,绿叶也渐渐收起它骄人的身姿,披上一层疲惫的鹅黄外衣。冬天,万物都开始沉睡,渐渐隐匿在大自然的广袤之中,在这时,你会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便是家乡的四季,也是我魂牵梦萦的过去。
故乡的魅力,也远不止于她外表上的美丽,而更多的,是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的和热。
在农村,人与人的距离似乎并没有因阡陌的交通而疏远,反而是让人们更加亲近了。有时在路上碰见同乡,也会寒暄上好一阵子,常常是不知不觉间已经聊到日落西山,残阳尽染,袅袅炊烟已从远处升起了。而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村里就变得热闹非凡了。春节,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了,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大多是手里拿得着鞭炮,边走边放,现在看来,这种游戏似乎枯燥而单调,但在当时这便是一年中最快乐,最自由的时候了。而大人大多是相互串门,谈论着一年中的收获与下一年的期望。而当时我最期待的,便是除夕夜吃过团圆饭后盛大的“烟花表演”,每到半夜12点,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而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屋子外,眺望远方,等待新年的钟声——烟花响起。在漆黑的夜幕下,倏地,烟花燃起,如火焰争锋,如彩蝶飞舞,耀眼的光亮沿着天空上升,又如流星般散开,坠落人间。照亮了整片星空,照亮了整片大地,或许,也照亮了远行之人的路吧。
但是烟花易冷,人也易逝,当我再回到故乡,故乡早已大变样。记得那次回乡,是在初一年级的暑假。驱车前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脚下的石子路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沥青路,小时候和奶奶一起在这条路上散步的欢愉又涌上心头。刚进村口,奶奶便早早地望在一旁等候,我下车和奶奶打招呼,发现奶奶已经鬓发花白,但她的面容依然红润,仍是笑口常开。我独自前往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山头,微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林间的风依旧爽朗,我又将双手浸入那流淌不息的小河,那水清凉如故,那一刻,时间好像模糊了,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接着,我又顺着村民们用脚走出来的小径登上山顶,鸟瞰整个村庄,令我惊奇的是,村子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一层的用砖砌成的平房已变成用混凝土浇筑而成的二层洋房,从前荒芜的土地也被开垦为规整的田野,那祖辈相传的老屋也早已无人居往,渐渐被人们遗忘……听奶奶说,之前村里的人很多都离开了,有的是外出务工,有的是随儿女去城里生活,留下来的,多是些老人和小孩,我的内心不禁泛起层层波澜。临近日暮,我们驱车而返看着车后在黄昏下漾起的一圈圈的光晕与奶奶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的内心满是缱绻与不舍。
多少次与亲人的相逢与离别,都牵动着我一段不能忘怀的过往,牵动着多少情愫,牵动了多少愁肠。每一次的相逢与离别,让我加深了对故乡的思念与牵挂。我想,有故乡作伴,无论在求学道路上有再多坎坷,再多荆棘,我也能昂首面对,走得更远,走得更从容,走得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