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若桃李拜师来

2021-08-08 10:45:31
未若桃李拜师来

昔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题记

年岁荏苒,流转皭皭。

仰面又临三月春,沉窗外草长莺飞,随手便可探一株不知名的花树。树桠盘曲苍老,枝头却早缀满墨白露香的瓣瓣小花。随风纷纷洒洒,落在指尖心上。

一如,昔年同你的光风霁月,桃李漫然……

初拜师时春意浓

彼时的江南小城写意风华,芳菲时节是三月,桃花若霞李花香。一朝解意东风盈满袖,点点桃影拭红便缀满了校园,忽而飞旋的几瓣砸入醉了眼眸。

彼时的我也不过八九岁,正值髫年韶华,此刻正兴冲冲的探头出窗外,想一睹新来的语文老师的模样。耳畔暖风袭来,吹醒了桃李杳杳灼灼,落花三千相映成趣。

彼时的你执着书卷逐渐走来,步调轻快。我知道这个迎面走来的你,将会陪伴我余下的小学三年,授我以识。缘起一眼,窗头静看的我虽懵懵懂懂,却莫名地满心欢喜,似是从心底的尘埃里开出了花。

便真应了那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大家好,我是调来的王老师,今后呢就是由我带引同学们走到毕业。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娓娓道来,眉眼弯弯,竟将窗外的浓淡花枝都渲染成为了背景。

犹记你执书讲课,在每一课看起来都枯燥乏味的诗书中深入浅出,讲得生动有趣。你笑着解说:“王观这两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虽是写送别之意,却写得文绉绉的,以眼比水,以眉喻山……”片刻之间,在你深厚却又不失幽默的文学底蕴中,使我们频频笑意连连。

眉若远山长,眸似盛水光——多年后,我再忆起初见一幕时,却只剩了这片段词阕。

予我飞花杳无声

不迎山水不迎仙,只待吾师来。

台上的你侃侃而谈,徐徐而述,端的是一派浅吟诗书,风清云朗。时常捎上的几句风趣笑谈,惹得满座开怀,也不顾了窗外掠过的几双春燕叽喳宛啭。

台下的我目不转睛,眼眸中满满映着你的身影。手上的笔却转动不停,半趴在桌上,悉数偷记下你的言语飞扬。一字一句一笔一画,皆是飞舞笔锋逸。

“诶?你是在记我说过的好句么?字是写的飘逸,不如我教你书法吧…怎么样?”不知何时走来的你笑问,引得全班侧目。

“嗯…”我颔首轻应,却未觉脸上烧红已爬到了耳后根。

那时的我攥着米字格本惴惴不安,步调微晃地走向办公室。你总是柔柔地笑,鼓励我无需紧张羞涩,放开去写就好。只不过寥寥几语,拂在心尖,却令我感动不已。写完一页后墨痕未干,你微微蹙了眉,道:“写的虽然不错,飞逸洒脱,但未免有些虚浮不实。汉字的横竖撇捺是应该像故人似的放在心上,用心才能写的劲遒端正。”你复而笑道,“得注意这点,以后呢每天都要练一幅字…”

此后便是三载虚心的摹字练笔,行云妙墨走黑白,在每个清晨雀跃地交与你看。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如今想来,不禁庆幸当时的无意之举,才能有此般契机,以致于练就令我受益终生的一手挺拔好字。

满堂花醉轻摇晃,留香意动候我寻。回首一瞬,堪比千秋。

花事去兮不见踪

应是那种桃道士吧?你付尽心血栽培,一株株的,等来桃李满天。

又或许就是那桃树吧?你极尽所能展枝,一簇簇的,绽出娇艳似罗。

沧海桑田,有你的流年已不知分寒暑夜昼。天边的烟云碌碌消散,却消散不了与你漫度的三载韶光。这是离别之日,最初染红半边天的李花明媚桃花旖旎,而今早已凋零,不见所踪。

过眼皆是旧友鱼贯而出,唯我立在校门口久久不曾动过一动,心中黯然好似断弦。时日静水流深深几许,余我饮水思源源几时。这三年的启蒙教导于我而言,是起步之时两路的久远芳华,另我如何敢忘?又如何能忘?时光于指缝尖忽的流逝,却终究是指缝宽,时光瘦,长相守终敌不过相离时候。

再抬眼却是你笑靥柔柔,问我为何不还家。

“啊?”我呢喃,不禁愣住。

你轻笑,道到:“挨到你们这一届毕业,我这只蜡烛也总算是心安。以后呢要多览书多游历,还有,不许忘记坚持练字啊……”声音渐远渐响,这般响彻了几番数载。绕转云烟,余音未央。

尘念的花开花落,似是化成了褶皱旧事李的潮往潮息。匆匆一觉少年梦,惶惶再难觅师踪。

别矣,吾师。

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乡无限桃花发,唯我多情又思来。

窗外的小花飘洒仍旧,却远不敌那时桃李皆盛的惊艳倾情。而我每逢挥毫练字时,总忍不住复忆你的言语,勾勒你的模样。

脑海中尽是你于黑板前书写,粉笔声嗒嗒。似是执着马良神笔,乘醉遗墨于石上,恣意挥洒。却不承想,石上忽依着墨痕生出绚烂桃花,绘了我年少,斑斓我此生。

春发、夏荣、秋收、冬藏,四时轮回依旧如从。而你,虽曾获得一地占尽皆桃李,却亦生丝丝华发,垂垂渐老。你于红尘紫陌间牵引,你于才学风骨中教诲,便在我心底得了一字称师曰恩。恩师深情,师恩情深。

人间三月天,你挟着飒飒清风洒然而来,氲着袅袅空香不朽未去。

只是——

如今一别经年,相隔两地,不知你梦醒阑珊时,会否忆起昔时那个一笔一画记下你风趣语调的懵懂学生?

曾记,桃李花下一握手;

岂知,使我衣袖三年香。

若得一日旧地重游之时,我笑染眉梢,轻扣你门扉——自是桃李慕师来。

——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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