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花还似非花,也无入惜从教坠。”杨花漫天飞舞,却又全非杨花。花者,美者也,杨花飞落,无着落也。
如果说提到中国文化,那么就应当提到含蓄之美,它隐匿于诗词,隐匿于绘画,也藏在手工艺中。
翻开泛黄的书页,发现那含蓄之美在字里行间散发着奇异的香气。朱庆余的《闺意献张水部》中这样写道:“高高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初读这首诗时,只是觉得这仅仅是一首女子出嫁,为见舅姑而紧张烦忧的诗。可是随着阅历的增加与知识的丰富,我渐渐意识到,作者所表达的意思,根本就没那么浅薄。他借闺房情事隐喻考试,把自己比做新娘,考官比做舅姑,而自己的老师却比做新郎。他这是在问老师他是否可以通过考试,而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些。我不禁感叹朱庆余竟含蓄到这般,中国文化原来这般委婉。还有这些南唐后主李煜的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李煜的诗词内容不管怎样变化,其婉约含蓄之意一以贯之。前时的宴乐歌舞也好,后时的忍泪悲歌也罢,总是用一种委婉细腻的语言道出,稍加管弦,那如缕悲情,凄清哀婉便会含蓄地淌出。更不必说《锦瑟》中的“沉珠埋玉”,《蒹葭》中的可望而不可及。《琵琶行》中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了。爱诗词,更爱那心跳般的委婉,难以触摸。那是中国文化中一首唱不完的歌。
打开厚重的画轴,发现那含蓄之美在点滴墨色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辉。几尺宣纸上用线条,颜色,即可反应出一个画中的世界。古人云:“画令人惊,不如令人喜,令人喜,不如令人思。”宋朝的“踏花归去马蹄香”就是如此。画面中呈现出一匹飞驰的骏马,而没有朵朵细碎或张扬的花朵,唯有三两只蝴蝶随马蹄上下翻飞着。这是宋代一次科举的试题。作者用含蓄的构图,合情合理,似乎那悠远的香气已透过画面穿越千百年的时空,环绕在我的四周,含蓄之花,悄然绽放了。还有描绘山水时,历代的画家往往都爱画曲径通幽而不见行人,水边茅舍而不见居者,画一叶扁舟又芦苇掩之,画一痕远山又云雾绕之,画一抹平湖则烟雾迷漫。还有画面中的留白,都使得画作充满了迷蒙,含蓄之美,给人留下无穷的遐想。
解开尘封的盖子,发现含蓄之美躺在盒中,散发着炽热的能量。清初的青花瓷讲究含蓄之意。它不像元代时的那般粗犷,有力,而是用细腻的线条勾勒,淡淡的颜色渲染,画出鱼龙之舞,画出百花争妍,画出生活百态。无不含蓄,委婉地体现出中国人对美好,和谐的向往,对社会安康的期盼。含蓄之意在朵朵青花间洋溢着希望与幸福的味道。
含蓄美,如同一位羞涩的孩童,藏在古诗词中给人以寓意无穷的韵味;藏在山水画中给人叹为观止的意境;藏在瓷骨中给人殷切热忱的希望。含蓄,如同一块砾石壳中包裹的美玉,朴实无华的绽放着它隐隐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