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串脚印向后滑过的时候,世间的一切都化为一缕清风飘然而去,留下的,只有那份脉脉的温情。
九岁那年暑假,因为地里农活太多,父亲忙不过来,没时间照料我,就把我送去姥爷家,说半个月后就把我接回来。我极不情愿地答应了,虽然去姥爷家很好,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依着我,但是毕竟还是没有在自己家里自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妈妈要来接我的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站在门口向对面马路张望,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可是妈妈却迟迟不肯出现。我不免开始着急起来,心想妈妈今天不会不来接我了吧?越想越着急,于是我跑到马路边上去等。一辆辆车从我眼前经过,汽车过处不时有几篇杨树叶飘落,可是唯独不见我熟悉的那辆自行车。天渐渐变得阴沉沉的,空中的云变成了法国香草冰淇淋的青紫色,闷雷不断,眼看就要下雨了。姥爷从屋里出来,喊我回家。
我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然后跑回家。回到家,我问姥爷:“妈妈是说今天来接我吧?”姥爷说:“对”。“那她不会不来吧?”姥爷摇摇头说:“不能”“那我妈为什么还不来,再不来就要下雨了。”姥爷看着焦急的我,半是疼爱,半是责备的问:“你就那么着急回家?”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时外面的大门突然开了,原来是妈妈来了,我兴奋地跑出去,半是欣喜半是责怪的问:“妈,你怎么才来?”妈妈说有点事耽误了一会,然后把给姥爷带的东西拿进屋里,和姥爷说了几句话,就准备要走了。
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妈妈本想等雨停了再走,可是我却执意要走。没办法,妈妈只能从姥爷家借了一件雨披,带着我回家。妈妈把雨披套在我身上,让我从后面钻进去,抱住她。妈妈身上香香的,都是妈妈的味道,雨越下越大,迎面打来,打的我腿生疼。我想妈妈此时脸上是不是也像一样的疼。过了一会,我明显地感到妈妈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骑得很吃力,骑着骑着,妈妈突然停下了,我问妈妈怎么了,妈妈说土路一下雨就没法走了,全是泥,骑不过去,说着,从车子上下来,把雨披脱下来,给我套上,可对我说:“你坐好了,我把车子推过去。”然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泥水中,把车子往前推了推,另一只脚也陷入了泥水中,然后将一只脚艰难地拔出,这样一步一步艰难前行,低下头一个个脚印从我眼前划过,回头一望,身后已留下一串泥泞的脚印,再看看旁边推着我艰难前行的母亲,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头发直往下滴水,脸上不时有水汩汩流下,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脚上全是棕褐色的泥巴,已分不清哪是脚哪是鞋。
我哭了,我恨自己的任性,使妈妈承受原本不必要的痛苦;我心疼妈妈,为了我不顾安危,不辞辛苦……。
这就是母亲,从自己的生命高塔上不断取下砖转过身堆砌在我的生命上,幸福、青春、运气、物质,从零开始继续了十七年。
这就是母亲,用一串泥泞的脚印,在我的生命里划下母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