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感恩,若脉脉春风,冰雪也消融。
——题记
一年冬来,家中的数盆君子兰早已花落,变得似冰峰之巅般的孤独。奶奶却爱极了它们,她和它们同病相怜。
三十几年前,奶奶生下儿女不久,爷爷便仙逝了。即使是爸爸和姑姑,印象中也只有奶奶的模样,清晰如水。奶奶总是爱搬个小木凳,坐着静静地打量君子兰叶瓣的纹理,垂低的眼神似乎要将叶穿透了。她每天为我们做饭,也老爱在那花边摘菜,落下的菜叶紧紧蜷缩着。奶奶给我说,她活多少年,就给我们做多久的菜。我闻言,心中满是感激。几个月前,奶奶站在花前,凝着眼轻哼儿时的打油歌,意之暇甚。音落,她便道:“该做午饭了。”
我爱吃奶奶做的菜,却不喜那老一套的规矩。看见奶奶一手一手地挑拣白菜,我竟莫名烦躁:“挑剔!”她愣了一下神,抬起头慌张地向四处张望。我以为她是意识到了,太尴尬,也没搭理。还有炖骨头的锅,也要被洗上个七八遍;第一次煮过的水要倒掉,我又不禁翻了个白眼:“原汤原味不好么。”他仍是如上次一般,默默的没说话。奶奶是老一辈人了,在工作前开过饭店,自是讲究些的。我转念一想,像是沾点了芥末,苦涩难言。望向奶奶,她的肩有些发抖,背影坚强而隐忍。奶奶在做菜中很快忘却了之前的隔阂,心情大好,将饭菜都摆到了院子里,君子兰将我们缭绕,清香四溢。
奶奶盛了一碗汤,正要端给我,我盯了盯那抹乳白,别扭极了,冷冷地别过头。
爸爸接过汤,边喝边赞:“好喝,好喝,别理她。这脾气不改怎么行!”我撇撇嘴,委屈地吃着菜。她又给我盛了一碗,那汤白的像纸一样,里面还有好大块肉多的排骨。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从未有这般矛盾过,感激与疏离撞了个满怀,却迸发出灼热阳光。奶奶起身去端菜,步履蹒跚。我的奶奶,真的老了……我又仿佛看见多年前,她在漫天飞沙中,抱着爸爸和姑姑前行的背影,只为找到爷爷。
我这时才注意到,奶奶的碗中尽是些残渣剩叶,汤也是杂色的。眼底忽然一酸,她一直想要给我们最好。她端来了白菜,依旧把最脆最大的菜叶夹给我。我抑制不住情绪,怒吼着:“你呢,你自己呢!”她又笑了,不再慌张,像一床温暖的棉被,将我包围;又像君子兰的花蕊,永持王者的高洁。吃完饭,她一人揽起大摞饭碗,跌撞着,走向厨房。
奶奶的背被时光之锤重重地打压,已经向下弯曲了。白发苍苍,她在时光的长河中踌躇不前。青春已被岁月洗净,一穷二白。奶奶,只有我们了……
我跑过去,用前所未有的力气抱过碗筷,风轻了,细腻地拂过我们的脸庞。“君子花开蝴蝶飞”。一日,她又在君子兰旁坐着,那个背影小极了,在大千世界中。但是,我却感谢奶奶,她给了两代人生命,守护了两代人。
被时光洗涤的背影,我愿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