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

2021-09-15 10:53:29
陈列作文

“现在看到的星星,是数经历光年的穿梭和行进,拨开云雾走来的。” ——题记

城市车水马龙,裹挟着夏天的尾巴奔向天边。

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条街的夜景了。上次来还是很小的时候,卖蛐蛐儿的老头把连成串的竹篮搁在街沿,老太太三五成群在楼道口织毛衣,压低了声窃窃私语。孩子回家的脚步声在弄堂口响起,继而渐行渐远。

晴雨日夜,老街生机勃勃。

这次回来,是去探望以前的邻居。老人家好不容易捱过了疫情在家的大半年,却在盛夏出了些不大不小的毛病。于是向来重情义的长辈说,以前人家帮过我们不少,一起去看看她吧。

车子停在弄堂口。我们下了车,走进两面红砖的弄堂。

记得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几个寒暑假,这条巷子里似乎从来不会缺少人烟。夏末,长辈们搬出长凳,从家里抱出熟透了的西瓜,拿着蒲扇听曲儿。冬日,夕阳快要西斜,邻居们在窗口挂出几条腌着的腊肉,在上面铺一块油纸。每次快过年的时候从路口看过去,家家户户窗口上都好像挂了一块棕红的,迎风招展的旌旗。

现在这里却好像被人挖了心肺一样,门窗紧闭,悄无声息。

风吹得什么东西发出响动。

转身看见墙上贴着字报,庆祝动迁签署成功。这才发现楼道口停着很多搬家用的小货车,里面堆满了陈旧的木家具。

长辈们和我都陡然反应过来,这条弄堂马上要迎来自己的结局了。

听见他们絮絮叨叨地说,弄堂实在是历史悠久,只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特色,所以算不上文化遗产,也不能被保留。

这房子再美,承载了再多岁月,只要文书上说它是可以拆出的遗留建筑,那么它也只能带着岁月和美黯然离场。

做客的过程实在简短。老奶奶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弯着眉眼慈祥地同我们攀谈。老屋的东西已经快要被搬空,规矩有序地堆在纸箱里,四壁一下子空落落的。

快要告别的时候,她笑着问我们要不要去他们新的动迁房看一看。

走出弄堂的时候,我转过头,往回看了一眼。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眼。这又会是一段尘封的历史吗,和许许多多不会被印刷成铅字的故事一样,被最后一批缝制鞋垫的老人们当做失真的故事讲给儿孙,再销声匿迹。

弄堂口已经缓缓开出了几辆装满家具的货车,碾过石子发出沉闷的隆隆声响。半空中相互依着的窗户上空空如也,那些原本耀武扬威的“旌旗”全都不见踪影,只剩下紧闭的老虎窗和被丢弃的花盆。

动迁房离这里很远,我们一下子从城市腹地驶向了边疆。

老奶奶指路,车子最后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门口停下来。

她熟悉地走进小区门口,回头向我们淡淡地解释:"你们不要以为这里偏僻呀,小区那头有个树林,过去就能看到黄浦江,风景不要太好呢。”

长辈们就着地貌,商业系统和生活设施兴致勃勃地交谈,也正好给了我机会,得空去看看老奶奶说的,近在咫尺的黄浦江。

树林不大,铺着一条通往尽头的石板路。刚刚走尽,就看到眼前的苍翠被拦腰斩断,江水被隔绝在两层护栏外。

黄浦江的水稳当地向后流淌,和风刮过的树林一起奏出乐章。

书上总强调,这里是哺育了第一批上海人的地方。他们依江而居,甚至干脆住在船上,日日夜夜,生活算不上富足,却也安稳平常。

教育让我们饮水思源,所以一辈一辈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历史让我们懂得历久弥新,所以不足够被记得的,终究要逝去。

无数个不值得被记得,却是无数人一生唯一记住的。这些淡出现代人记忆的生活改头换面,被带到黄浦江环绕的这些地方,随着波涛被冲刷,去不复返。

回到小区广场,天已经缓缓暗下来了。建筑不密集的地方,云总是格外鲜艳,好像发誓要永不褪色,被风揉捏出不同的形状。

老奶奶在夕阳的底色里走过来拉住我:“刚刚街道打电话过来,说下礼拜会开一个展览,我们里弄没能搬走的,雕花门廊什么会拿几件被移过去,下礼拜我们一起去看看啊!”

然后她打开手机,把屏幕拿的老远,以便看清楚街道发来的图片。

高高在上的门廊被擦洗干净放在玻璃柜里,好像一个工作了一辈子的人总算能好好擦洗身子,休息个够。

我复又看向那张图片。那些日夜都能见到的物件儿此刻现在离得这么远,好像百年以来的烟火气也被洗涤干净,也彻底忘了曾经如何。

我又抬头看云。他们随着深灰色的暮光沉下来,变成暗灰色,却还是飘在空中,还是刚刚那朵烫了金的云。

历史之所以被铭记,之所以被称作大观,因为它取其精华,哪怕随着老人们离开,那片浮土和它之上发生的故事,也会永不消逝。

它们像曾经被盖入陵墓的书卷,辗转千年,却还完好地等着重见天日。

“爱这里,这里有永久的真实,有历历的隽永。”

星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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