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在梦里回到那个破旧的巷口,走进去,穿过右边第三个矮门,便是温暖的家。而醒来,眼前只有雪白的天花板和防盗窗冰冷的面孔。
巷口,已是小时候的光景了,那里总有成群的伙伴,平坦的泥地上,是我们用树枝画的格子,剪刀石头布的童稚穿到巷子的另一头,飘到暖暖的日头里。炊烟旋转着上升,变成兔子形状、又变成蛇的形状供我们嬉笑。玩累了,一抹手,回到家便迎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有自家地里的白菜,有隔壁摘的马兰头,不丰盛,却很暖、很香。
那时候,从不担心父母不在家,走进巷子里任意一家矮门前,都会闻到热热的饭菜。夜晚暗暗的灯光里,是家暖暖的香。
后来巷口的泥路被水泥密封,高楼用它熠熠的光彩赶走了矮房。记得搬进新家的那一天,我欣喜地跑内跑外,沉重的防盗门被我视为新鲜玩具,却没有发现消失的伙伴,也没有看见炊烟黯然离去时落下的泪。
我渐渐习惯每天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连呼吸都能听到回声。父母每天都忙,为了他们的事业。在这个冰冷沉重的铁门背后,不会有邻居招呼我去他们家吃饭。向对面看去,只有冷冷的防盗窗和玻璃门生硬的面孔。我曾试着和偶遇的阿姨打招呼,可她高跟鞋急促地敲击着水泥路面,将我喉咙中细小的声音淹没。
玻璃茶几上是母亲的便条,告诉我冰箱里有速冻水饺。我站在偌大的房子里,什么也不想碰,那些冰冷的器物,我不想触摸。
从窗口可以看到忙碌的街角,被防盗窗的钢筋分隔成各自的小块,过着各自的生活。霓虹灯闪烁着自己的灯红酒绿,在寒夜里发出惨淡的光。有时候会怀念儿时的时光,想念掉漆木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想念妈妈给我捂热的被窝,也会想象某一天早晨醒来,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防盗门冰冷的面容变成了木门憨厚的笑脸,街角的霓虹被伙伴们剪刀石头布的快乐取代。
手触摸到的,依旧是冰冷的门把手。我突然清醒地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只能在梦中,与老屋中飘出的热气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