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途，我盯着车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风景，耳边是父亲的絮叨，扰得我些许心烦。可弟弟的一句话却拨动我内心深处的心弦，久久不能平静。
每逢春节，兴致勃勃，但归乡长途，平淡无味。每每这时，父亲总会娓娓而谈，起初我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地，略感烦躁。他的声音像低沉的鼓声敲碎宁静的夜，像父亲是位从农村进城务工的人，学历不高，却能说会道。他常说：“女儿啊，一定要好好念书。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只要好好努力，学历不高的也能谋一条不错的路。读书虽然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但一定是最好的一条。”他顿了顿，接着说：“你老爸我是过来人，碰过壁，迷茫过也失落过……你这么快就长这么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想当年，你还是个牵着我的手蹒跚学步的小娃儿”说这话时，我看见他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像刚吃过蜜糖一般。
也许父亲是觉得四五个小时的开车太枯燥，一直念叨个没完。我心不在焉，盯着车窗外飞速转换的夜幕下的风景卷轴。天空中早已拉上的墨色夜幕上，绣上了似被碾碎的星光，在斑驳的树影中渗出远处的灯火光芒。父亲许是察觉了我的不耐烦，渐渐没了声响。夜色正浓，困意涌来……
不知过了多久，农村小路，崎岖颠簸，恍然惊醒。醒来时发现新日害羞地躲在山后，却又投出几缕红光晕红了小半边天。恰好，坐在身旁的弟弟刚醒，伸了个懒腰，然后到处东张西望。接着他探出头来问：“爸爸，这是哪里哟？”“我们在公路上啊”父亲凑过去说。弟弟奶声奶气地重复：“哦？在公路桑啊”说完便憨憨地笑起来。他调皮地伸出小手拨弄父亲的头发，疑惑到：“爸爸头发，白色的”“嗯，白色的”“爸爸竟然有白头发耶”他一边指着，一边捂着嘴咯咯地笑。我并没有跟着笑，弟弟的这句话反而像是投入平静的湖面的那粒石子，激起层层波澜。我盯着父亲的侧脸良久，满脑子浮现的都是昔日那个能一把将我举高高的男人，如今已是虎背熊腰；曾在我看来高欲顶天的他，现在几乎能平平相视……鼻腔不知从哪溜出一阵酸意，也许，是刚刚的话语化作石块敲碎了我的心吧。
时光从不理会我的挽留，现在才发现，我听到的世上最动听的声音，那便是父亲融入爱意的絮叨。阳光明媚，柔和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而他脸上的褶皱在阴影下显得跟深刻了。此时的他沉默不语，方正镜框后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看向前方，干裂的嘴唇抿紧，可我似乎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女儿长大了，该是你大踏步超越我们这一辈，走向属于你的未来的时候了。但不要忘记，要是迷茫了，回头，我依然在你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