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称呼我的爸爸为父亲,一是我觉得这个词过于郑重,二是因为这个将终身事业奉献给土地的男人说,听了这个文皱皱的的词后浑身不舒服,就像白面馒头掉到炭灰上一样。
父亲可能不太喜欢我,我一直这样觉得,至于原因,我也曾思索过,但仍不知根本所在,可能是我一塌糊涂的成绩,可能是我弱爆了的动手能力,也可能是我有一架在家里“一枝独秀”的眼镜。
我觉得最有可能是因为我的成绩。
据奶奶回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亲从小就能干,学习成绩又好,深受大人喜爱,但因为经济原因,家里没钱供父亲上初中,虽然完成了小学课程,父亲终还是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弥补这个遗憾,父亲自然把目光投向了我,但事与愿违,父亲的希望托错了人,我从小成绩便一直不好,用我小学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孩子看着不像读书的料。”这对父亲的心大概是一种很大的打击,直到现在,我的成绩终于有所提升,却还是达不到父亲的标准。
父亲看我时,眼里常有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可能是失望抑或是其他。这种眼神在我不知所措时出现,使得我在父亲面前更加不知所措。但相较于我,父亲对堂姐的态度则截然不同,父亲在与她相处时比我这个亲女儿还亲密,我曾暗自对比过我和堂姐的差别,然后得出一个粗浅的结论:堂姐能干,而我自小被母亲宠“废”了手。
这个结论让我很苦恼,我开始不断锻炼自己,说是锻炼不如说添乱,笨手笨脚的我常常搞砸一切,于是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放弃挣扎。
由于常年与书本相伴,我的鼻梁上多了一架俊俏的眼镜,我本不在意什么,毕竟学校里戴眼镜的人不在少数,但当我第一次戴眼镜出现在父亲眼前时,只换来父亲的白眼和暴怒,“戴着这种东西很稀奇吗,在家又不是在学校,还天天戴着,也不嫌丢人,摘了,以后都不许戴!”几句话把我堵到无言以对,我只好愤愤然摘下眼镜再也不敢让它出现在父亲视野里。时至今日,我好像有些明白,父亲说的“丢人”大无是指我不仅书没读好还把眼睛读“瞎”了。
不过,这个用肩膀挑起家里大梁的男人,我也见识过他不可多得的柔情。
依稀记得小学那会,我跟着姑妈在外地读书,父亲在另一个地方工作。惯例是和父亲一周一通电话,这好像足以让一个“没心没肺”的我排解思念,复制粘贴的问候和一成不变的内容甚至让这一周一个几分钟的电话成为一项任务,直到一天,电话通了没有多久我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回话,正当我想用几句话草草结束时,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哽咽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我愣几秒然后忽然意识到——父亲……哭了!直到电话挂断我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撕咬着我的心脏。过去的一点一滴渐渐浮现:父亲教我骑车,怕我摔倒把刹车螺丝一遍又一遍地加固;吃饭的时候一边嫌弃地看着我,一边给我夹我喜欢吃的菜;自己省吃俭用却在给我花钱这方面格外慷了小慨……有太多太多,我真的想给自己两巴掌,竟迟顿到至今才想起来!
父爱无声,他选用最笨拙的方式来表达他对我的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曾对着我的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而又不敢声张,我不忍细想……蓦然回首,花已凋落,叶已飘过,我只能用拙劣的笔触来感怀曾经的岁月。我将付出最大的努力,不辜负他的期望,成为那个他一直想让我成为的人。放弃一切都好,只要我能成为他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