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个好亲近的人。
至少她现在是这样。
我们曾经很熟悉。也许是的,我记不清了。我同她在同一个中学同一个班,她曾经是个爱笑的孩子,长着一双小鹿一样圆圆的眼睛,当她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但总有一些光芒从她的眼角流转出来,像是穿过树林洒落下来的细碎的阳光,让人看着就好像夏日里喝了一杯橘子汽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单纯的快乐。
唉,何必去想呢?过去的变成美梦醒来枕头上的一滴不知何时落下的清泪。
还记得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还相约着以后一同上学放学,在食堂两碗米饭吃一口暖锅。可是,那以后给她打电话她再没有接,也再没看到小小的她扛着大大的棉被到楼下晒太阳,开学的铃声响起果然没见到她的身影,她变成了一屡魂牵梦绕的香气,漂浮在我曾经的梦里,世界变得复杂的时候,我再也想不起她。
直到我再遇见她,我看见她拿着苍蝇拍,翘着二郎腿,歪歪斜斜地坐在水果摊前,目光呆滞,嘴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着,宽宽大大的衬衫里只荡悠着她瘦骨嶙峋的灵魂。
她看到我,我一惊,掩面逃去。
不知为什么,我很羞愧,可我为什么羞愧呢?我好像揭破了她最后的体面似的。我好后悔在那里撞见她,好像撞见了什么血肉模糊的东西。我撞破了她的不体面,我也就不再体面了。我发现我拥有着多么岌岌可危的幸运,而她成为一个不幸的旁观者。
现在,我会把上文删去,然后重新写道:
直到我再遇见她,她坐在水果摊前,低着头,沉静的看着书。耳边是人来人往,高声叫卖,书页翻动的声音只在这洪水般的嘈杂中划出一道细不可见的伤口又迅速愈合。我不敢打扰她,我只敬佩她不哭不闹坚韧的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她仍旧拥有着那温暖如阳光的目光,只是眼底多了些波澜不惊,如同看破红尘的住持……我祝福她。
呵,成长的多么轻易。
宁愿我从来没有撞见什么残忍的真相,只活在她沉静的目光里,继续享受我的幸运吧,就像大多数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