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来来回回渡了好几遍,一朵花开开落落美了好些天,一首诗林林总总写了好多回,一场秋零零散散过了多少年。岁月付给清风,秋天从此便不再随风飘零。
从前是很不喜欢秋天的,自古秋天多是伤感别离,就连吃喝的东西入口也尽是酸涩,南方的好天气哪有这么多,有时不足以催它成熟,那果实外表是极诱人的,但是待满心欢喜地将它洗净,一口咬下去时得到的并无甜美,也许甘甜都给它压进了浓酒罢。
但外公是非常热爱秋天的,有时他总要催着我们出门去,要带我去聆听这蓝天白云之间那秋智慧的低语,我当然不去,这秋天冷热不足的天气总让我感冒,风里没有一点水份,总能让我的嘴唇裂开几道小口子。我怎么会去呢。
我全心全意地等待夏天的到来,等待着夏日里属于我的一切,火辣的太阳,傍晚微凉充满蛙鸣的池塘,孩子们嘴里的冰棍和山中茂密繁盛的满眼翠绿。我焦急地等着爱着夏天的一切。就像作为一块冰山就应该淡淡地爱山川爱河流并且在经过另一块冰山时,全心全意地爱着它,它的一切。
外公对我对夏天的热爱是不能理解的,就如同我无法理解他对秋天的爱一样。他对秋天是那么执着,连我的乳名也被他固执地加进了一个“旻”字。旻,就是秋天也是天空。他希望我也像他一样对秋天近乎疯狂。有时他会说:“你长大了就不会再喜欢夏天了,夏天那么浮躁喧腾,那是给小孩子准备的玩意儿。”我不忿,我也告诉他,就算我不再喜欢夏天,也决不会爱上秋。
他不说话继续想方设法骗我出门,他几乎用了所有方法告诉我:不出门,这段好时光会被错过,好可惜。而我也用所有行动告诉他:我的好时光还有很多,错过就错过吧。
外公是在我躲在家里的第九个秋天里倒下的,毫无征兆却也静谧安祥。多事之秋。外公走了后再没人那样执着地烦着我催我出门了。
我倒开始分外想念他,也许有些东西失去了才会珍惜,但错过也并不意味着失去罢。
我想我应该去弄清楚去理解外公所钟爱的到底是什么。
想了好久好久,夏竟这么接近了尾声,我竟在家里度过了夏天最美妙的时间。那还是去看看吧。
外公曾说要带我去田野,去看傍晚的收获,去看老狗和炊烟,没错的。金黄的麦浪,空气中撒满了果实的清甜,远处的狗吠与升起的炊烟,我似乎感到了外公那时站在自家田畔上望着这一切的满足。外公曾说带我去他打发闲散时间的村学。
夏的余音还未尽,校园里就满是秋声了,头埋在草丛里,那份来自秋的宁静依然在我每个梦境中徘徊。于是那红叶,秋虫就一点点地将这每个角落都染上了储蓄淡雅的秋色。
外公曾说带我去他与外婆携手走过的河塘。芦花飞白,枫林染赤。
我始领悟到秋天的明净安闲澄澈高远,也终于在这秋日的蓝天白云之间嗅到了自然智慧的低语。但这一切外公怕是无法知道了。
如果天国里也有四季流转,外公他一定在我曾深爱着的夏天,他也一定想知道我热烈的曾经。
如今我终于敢折一枝秋寄回那盛夏,我会告诉外公:“你可千万别爱上了夏天,我不会再错过秋天啦,我会在秋天等你,不要再错过了,真的好可惜。”
如果你是书名,就不要丢掉扉页;如果你是错过,就不要丢掉每个被时空撞碎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