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写到家乡,总觉没什么可写的。一切都那么平常,又是穷乡僻壤。家乡的东西也都常见,没什么稀奇。莫说景象,连像样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地方,到底可以写些什么呢?
思来想去,惟有附近的山还可以写两笔,说是山,实际上不过是个小土丘子,或者说是小石岗,用书面语说就是培嵝。但是,那山是我的灯塔,一看到山,我就明白自己离家不远了,望着山,也望着家,一股暖流就涌上了心头。
那山矮矮的,是地图上找不到的一个小不点儿,我们叫它“旗山”,听说有几十米高,可我觉得只有几层楼的高度。旗山本来并不小,连绵一大片,可人为的开山采石挖空了它,如今它只剩了一副空架子,中心的洞像怒目而视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苍穹。从北边看,旗山倒还中看些,像一个标准的三角形,可当你登上这三角形的顶点时,你会发现,另一侧是切削整齐的石壁,削壁百仞,形容它还算合适。
旗山上很少有树。山脚下有很多桃树,还有一些柳树,那是种在坟堆旁边的。山脚往上也有坟堆,但由于土壤贫瘠,所以无法种树。现在往山上看,坟包一个连一个,十分有趣。山上没有树,所以山显得更加矮。春天,山上有的地方冒出了绿芽,有的还是不毛之地,到了夏天,山下一片青,一片黄,青黄相交,错综复杂,就像《白杨礼赞》中描写的黄土高原一样。秋冬时节,那仅有的草也枯萎了。说“衰草连天”吧,它没有那么大面积,说“草木凋零”吧,它上面并没有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现成的词语来形容它。只记得那枯萎的草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有些不屈的还站立着。早上,有时还有霜结在草上,显得山也有了几分白了。跑到山上,看着那凝霜挂露的草,也算一种悠闲的方式。冬天,一场小雪过去,山更显得白净了。走在盖着草的枯草上,那声音是与普通雪地上不同的。当然,肯在冬天跑到山上喝风的人并不多,所以雪在山上能待很长时间,那是山最长也最好的妆束了。等到雪化了,露出红褐色的土壤(平时是很难看出来的,因为那时大多是灰褐色),那柔软疏松的土壤是很有意思的,以前我们常用红色的细土捏泥巴玩,晒干了很硬,不易变形。不过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以前读赞美故乡的文章,总觉做作,自己写来,也不免同样做作。其实,故乡是那种你不觉得美但又任何美景都比不上的地方。生在苏杭的人未必认为苏杭美,生在大漠的也未必割舍得掉大漠。故乡的胸怀像山一样广阔,它能包容你的全部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