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落到笔上就成了风格,吃进胃里就成了乡愁,刻在心上那就成了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结。
——题记
总有一种味道萦于笔尖,绕在口舌,铭记入心,成了一段不招即来,挥之不去的记忆。
我偏爱庆山。我偏爱她平淡如水的样子,很爱,很爱。没有那么多疼痛迷惘,取而代之的是生活的平稳与柔软。我喜欢庆山的文字。
她写梨花,写栀子,写童年,写亲人,写食物……一切的一切都裹挟着大把大把的烟火气息,我想这样才好,能于平凡简陋的日子里,窥出生活的美好,这才是智慧。
我曾经大段大段地摘抄她的句子,无关风月,只是自然。她的文字平平常常,对花朵,植物的描写,却总让我惊叹。“绿叶硬朗青翠,花瓣洁白芬芳,浓郁有如丝缎……青翠的花苞结实饱满,芳香如同带有毒性的辛辣。”这是栀子花。“灵魂像茁壮黝黑的枝桠,一簇一簇,开满即将被大风吹熄的花朵。”这是梨花。似乎任何植物在她的笔下,都极具张力,任性的不讲道理。
《山中岁月》中,她描写从前外婆家的黄萝卜,“咬一口清脆而爽辣”,而我想到了我的外婆,我外婆的萝卜干。
也是当下这个时候,外婆家开始腌萝卜,制咸货了。萝卜不是什么昂贵的食材,就近从市场里买来,到大盆里,“咕咚,咕咚”堆成了一个小山,打来井水,洗萝卜。冬天的井水微暖,一点儿也不冰,可是外婆的手还总是冻得红通通的。外婆切萝卜时很利索,红通通的手,按着白里透青的萝卜,刀起刀落间,噔,噔,噔,萝卜成了四条。菜刀顺着砧板一推,萝卜条滚到盆里。我端着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原本一盆子萝卜变成了一盆子萝卜条。接下来是抹盐,细细的盐粒像雪一样,抹在萝卜条上又像霜一样。腌好了的萝卜,用棉线串起来,挂到房顶上。过年的早晨,泡一把晒得皱皱的萝卜干,拌上调料,就着粥,热乎乎地吞下去,突然间就感到幸福满足,相比于拜年的午饭,这简单清淡的早饭,更让我怀念。
小时候的愿望总是很小,一点点快乐就让人心满意足。成长的路上,渐渐地没那么容易满足,渐渐地,也找不到当初的味道了。食物是有执念的,很多时候,食物也是一种特殊情感的载体,就像春酒于琦君,食物自身的美味与食用者内心的情感相融合,从而赋予了食物特定的内涵。
到如今,外婆走了四年。而我,也一直避免吃粥。不为什么,只因那一份简单同外婆一起离开了我的世界。《追忆似水年华》中说:“当人亡物丧,往日的一切荡然无存时,只有滋味和气味才会长存,它们如同灵魂,虽然比较脆弱,却更有活力,更为虚幻,却更能持久,也更为充实。”外婆的小屋还在,好像钥匙拧开锁后,开门就能看见她,第一次面对死亡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距离。
外婆不在了,可她留给我的味道却在。庆山改名了,可她的文字味道却不减,这味道可能是比当事人还要永恒的存在,发现体验味道,记住坚守味道,是我最向往也最执着的事。
“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我想,平淡生活不过如此,愿意且能够将有限的生命引回到宁静本来的样子,是一种莫大的信仰。所以,愿你桌上有书,厨房有火,身边有人,安静却一直美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