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久久地立在窗前,紧紧盯着桌上那张纸。直到察觉雪已然停了,他才抬头。月光拉扯着乌云,与积雪衬出的白相撞,一片朦胧。背靠着无尽漆黑,少年执意没有开灯,沉默地立着。一声叹息打破沉寂,窗中映出他眼中闪烁着的泪光,他小心地收起那张沉甸甸甸的纸。躺在床上,难以入睡。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物理系保送通知单。
早晨,他打开门,看到奶奶静静坐着,正用手摩挲着一把精美的木梳,木梳小心地用红丝绒布包着。老人又开始想念家乡了。他轻唤,老人却没反应,他于是坐到老人身边,老人错愕地抬头看他一眼,似是没认出来,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热切地拉起他的手,讲起以前的事,口中念的却是少年父亲的名字。可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多年,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默不作声,皱了皱眉,想起奶奶忘关煤气、走丢家门的事,又想起诊断单上清清楚楚的几个字——“中度阿尔兹海默症”。
他放心不下老人,也想趁着老人还认识他,带着老人环游各地,回故乡看看,也算了了老人的心愿。
他没去报到,而是选择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他申请了休学,把房子租出去了,用得到的钱买了辆三轮车载老人。老人平时最重视他的学业,自然是不理解他的行为。他却辩驳,能走总是美好的,他想陪着老人,学习的场所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在路上一有空就学习,重点补较为薄弱的几科,成绩取得了很大进步。
最后一站,是老人的故乡。此时老人记忆衰退的厉害,常常认不得他。但不知怎的,那日天幕的灯盏被镇上古老的光拢成沉寂的火红,如同老人皲裂的皮肤在夕阳的映衬下透出光辉。老人唇角挂着柔和轻淡的笑,无声地用干燥的小手盖住少年的大手。大手挽着小手,在灯光下缓缓前行。
老人见到了很多从前认识的人,每天与她们唠唠家常,病情逐渐稳定下来,舅舅屋里有间空房,老人被安置在那里。
不久后,朝气蓬勃的少年带着老人热切的希望返程,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