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已经70多岁了。我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像个小孩子。走路腿抬不起来,脚蹭着地嚓嚓地响,我无法分清,到底是他在走路,还是我那8岁的小表弟。
有时候饭菜不可口,他就不吃;天凉了,让他加件衣服,得哄老半天;在院子里,他边走边吹口哨,完全没了原有的威严……
姥爷像个孩子似的越来越有点“人来疯”。家里来了个客人,他会故意粗声大气的和姥姥说话,还硬要和客人抢着吃头锅的饺子——他明知道家里有客人,姥姥不会和他吵架。客人走了,他马上会堆起讨好的笑,低声下气的和姥姥赔小心。
家里有一点废铜烂铁、废旧报纸或塑料瓶,他都会高高兴兴的拿到收购站去卖,卖得的钱便不再上缴姥姥,作为公开的“私房钱”,去买自己最爱的零食——肉夹馍。还记得有一次他很委屈的向妈妈告姥姥的状:我每次都夹一块钱的肉,那次烧饼太大,我就夹了两块钱的肉,你妈就嫌我浪费。我感到好笑极了,这哪里是印象中那个严肃古板的姥爷,活脱脱一个馋嘴的孩子呀!妈妈掏出钱塞给姥爷,让他专门买肉夹馍,并特意嘱咐他不许和姥姥说。他高兴的把钱塞进口袋,出去了。不一会儿,厨房传出姥爷的声音:嘿,闺女给我钱了,让我专门买肉夹馍吃呢,瞧,还是闺女疼我!
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心里却忽然一阵酸楚——我们越来越大,姥爷越来越小了!记得有首诗这样写道:父亲老了,站在那里,像一小节地基倾斜的土墙……父亲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像个孩子,我和父亲说话,父亲总是一个劲的点头,一时领会不开我的意思,就裂开嘴冲我傻笑……有一刻,我突然想给父亲做一回父亲,给他买最好的玩具,天天做好饭好菜叫他吃,供他上学,一直念到国外……如果有人欺负他,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非撸起袖子揍狗日的一顿不可……
这首诗中的父亲,可不就是妈妈的父亲,我最亲爱的姥爷!
一天我放学回来,看见姥爷站在街口翘首远望,我走过去叫他,问他在干吗,他像一个等大人回家的孩子,咧着嘴笑,说是在等我,怕我找不着家,走丢了。呼吸一滞,鼻头一酸,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心想:你接我的方向都反了,自己都要走丢了,还挂念着我!我扭过脸,不让姥爷看见我的泪水,让他带我回家。
走着走着我停住了脚步,但姥爷毫无察觉,依旧向前走着。夕阳给他的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