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车辆缓缓地行驶在曲折的公路上，一路颠簸。我带着耳机，偏头倚在靠背上。窗外是一排灰黑色的树，光秃秃的枝干肆意地向四周伸长，早已没有了春天生机盎然的郁绿，只留下了一片荒芜于这蜿蜒的山路之上。近了，一户户人家紧密相连，一片村庄顺着那高挺的灰绿而傍。继续向上，本不宽阔的路愈发的难以前进。那枯木肆意伸长的枝干，如雨点般密集敲打着玻璃，拍打着门窗。隐约间，一抹亮红隐藏在连片的灰后，不时出现，引导着被枯枝迷乱了视线的人们向前。更近了，前方豁然开朗，老家门前的大红灯笼就在眼前。
二
从车上提下大包小包，一进院门，却发现院内早已不同往常。院中那棵高高的老树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冰冷的墙，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将小院分开，隔绝了望向另一端的视线。
三
自打我能记事起，老家院里就有那只大黑狗，他没有名字，却一直没有从我们一家人的记忆中淡去。只是现在它老了，以前那双闪烁着纯粹的光芒的黑眸如今只是黯淡，来了生人也只是小吠几声后缓缓趴下，没了声响。倒是，墙那边新来的小狗却上蹿下跳，围着人转个不停，用黑峻峻的目光看着你。
四
今年是大年三十，和往年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多了一人。大表姐领了她的男朋友回来，这位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手中握着满满的糖果，局促地坐在爷爷旁边，听着他低沉的嗓音，伴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吐出古老的诗句和一成不变的教诲，倒也是代替了我和表哥的位置。我拉着表哥去房顶看落日。淡橙微白的天空中有大朵大朵的云，却轻飘飘随意地挂在上面，似乎随时都要飘走。金黄色的光辉洒在云上，淡淡的，也散落在小院中，石顶上，穿过了升起的炊烟。落日渐斜，那一轮橙红色掩映在树顶间，在家家升起的缕缕薄烟中缓缓下斜。
五
夜幕降临，家中来了许多客人。我们家是村中的大家，每户都要来人上香祭祖。一缕缕灰色烟尘从一双双虔诚的手中飘出，互相缠绕，缓缓上升，在房顶微白的光亮中消失殆尽。
六
点亮门前的灯笼，绕过围墙进进出出摆好饭菜，十几张微红的脸围坐在一起，吃着，笑着，拉着大表姐的男友问东问西。而他也因紧张，只是握着筷子，坐的有些僵硬，给两旁的家人夹菜，笑着给爷爷倒酒。
七
东边屋里是草草吃完饭的我和表哥。安静的房间里回响着电视中欢庆的音乐。摆钟滴滴答答的响着，两旁立着的是家中孩子们的照片，钟摆在一张张稚嫩的笑脸中左右徘徊，一刻也不停歇。今年的院子里是冷清的，没有了往年冲天的炮声和在夜空中绽放的绚烂花火，也更是少了一份热情与期待。记得小时候，对于过年，最期待的除了一家人团聚，就是妈妈捂住我的耳朵，在院子的一角仰头看一片漆黑中的灿烂。
听着别人家稀稀落落的炮声，也像极了心中不再绚烂的花火。
八
年夜饭吃完了，这一年也算是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