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风轻。
没有蒙蒙细雨,没有断魂路人,更没有洒满酒香的杏花村。
这个清明很淡,淡得让我以为,它不是清明。
老家镇上的墓园打出了一条巨大的横幅:“让两个世界的人都安心。”这个世界的人安心了,可那个世界的呢?
烧纸的炉子里明明灭灭,墓碑砌成的森林之间烟雾弥漫,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笑道:“瞧这热闹的,就像奥特曼推倒了小怪兽,大家庆祝着呢。”
可这园子,却像一头孤单且悲伤的野兽。而躺在这些堡垒中的人们,是在双手合十祈求上帝的怜悯,还是在低声倾诉着对子孙的惦念?我不知道,也不愿想。
灰色的墓碑上嵌着爷爷的照片,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菜肴摆在碑前,杂然而前陈,程序一步步进行——磕头,祷告,跪拜。纸钱、元宝化作的青烟袅袅升起,隔着烟尘,灰色的石碑难以触摸,咫尺天涯。
询问我死后见到的是年轻的还是老了的爷爷,头上忽然挨了一击,母亲的训斥扑面而来:不吉利。
墓道边走过路人甲,一眼瞥见了熟人,挥手致意:“嗨……”接着是亲热愉快的交谈。
眼睛被烟熏得酸涩生疼,心里却木然。这墓园,这路人,这让我期待了三年的,清明。
回到位于乡下的老家,稍稍打了声招呼,便把自己隔绝在了成人的世界之外。踏着青石板走向小巷深处,身边多了个影子,拉着我的手,提着鱼竿,走在过去的路上。
河边依旧清净,芦苇晃荡,水波荡漾,鱼儿却不知踪影。石桥上偶有路人停下脚步,只看见水边那一抹黑色的,小小的身影,孤单落寞。
石阶旁开满星蓝的小花,一蓬蓬一丛丛地笑着。微风拂过,花朵坠落,涟漪点点。黑色的不知名的鸟儿轻点水面,又忽地飞起,残影悠悠。
这是世界上属于我的,最后一方净土。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应有的宁静。倾听那方的觥筹交错声,我毫不犹豫地挂断,只愿任性这一回,只愿让自己暂时停留在,这一方净土。
回程的汽车路过墓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像是悲伤的野兽发出的怒嚎。女孩的嘴角挂起一抹讥笑,可有谁发现她孤单寂寞的眼神,以及那,刻骨铭心的悲伤。
悲断魂,愁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