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烟袋锅
“吧嗒、吧嗒、吧嗒”。
父亲又在抽烟了。唉,呛死了。
仔细端详父亲抽烟时的表情,简直就是一幅西北农民生活的写真图。
宽宽的脸庞、国字型的轮廓、黑黑的脸颊、深邃的眼神、高高的额头、大大的老年斑、深深的皱纹、尖尖的鼻梁、肥肥的嘴唇、直直的旱烟袋、袅袅的白烟。
双眼凝视着窗外,仿佛在期盼着一年的风调雨顺;一只手举着旱烟袋,一只手挠着鬓角,好像是在盘算着四季的播种与耕耘。
时而皱眉、时而堆笑、时而又摇头、时而还握紧拳头。让人看了,琢磨不透父亲在干什么。
你看那抽烟的动作,时而慢条斯理、时而迫不及待、时而庄重沉闷。嘴唇夹着烟袋、嘴角吐着浓烟、烟袋锅里烟叶在燃烧、长长的'烟袋锅的柄,就像父亲这辈子走过的路,那么漫长、那么心中苦涩、那么呛人流泪、那么容易满足、那么朴实无华、那么简简单单、那么辛劳而又那么幸福。
“爸,你想什么呢?”
一次,我实在憋不住了,问父亲。
父亲使劲地抽了几口烟,笑了。笑得是那么单纯、那么纯净、那么简单、那么悠长、那么顺其自然。烟袋锅上冒出的烟顺着父亲的笑盘绕着、升腾着、回荡着、扩散着。
“唉,这小子,爸还能想什么?地里的事。”
烟继续升腾着,嘴角继续吸允着、微笑继续绽放着、皱纹继续深刻着。
“爸,地里就是庄户,有什么好想的?”
我分明就是不满意父亲的回答,追着继续问。
父亲看了看我,此时表情有些庄重,双眸有些紧锁、又使劲“吧嗒、吧嗒”地吸了几口烟,再看着我,好像有些歉意地说:
“今年你高三了,学习这么好,老师说你能考到北京上大学,听说得花几百块钱,爸就琢磨着,今年有个好收成,千万不要发生天灾人祸,供你上大学。”
“爸,爸——”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抽噎着、感动着、愧疚着,十七岁的我,一下子扑倒爸爸坏里。
“爸,您放心吧!要是我考不上北京最好的大学,我就……”
我的泪淹没了我的语言,爸爸紧紧地抱着你,也哭了。
此时,烟袋锅哭了、白云哭了、蓝天哭了、整个世界都为我有这么伟大的、简单的、朴实的、有责任的父亲而感动地哭了。
“爸,您抽烟呀。”
这是二十年后的我,带着泪、拿着烟袋锅、给父亲上坟时的哭喊声,而我的父亲再也听不见了,再也不能抽烟了。
二十年里,我长大了,考成了高考状元、考到了北京师范大学、成了老师、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而父亲却在我考上北京的重点大学后,高兴的就要蹦起来后的几年里,离开了这个世界,给我留下了许多的怀念、愧疚、感恩和无尽的思考。
父亲的烟袋锅,就是父亲简简单单,而又特别高大无比的一生。
父亲的烟袋锅,就是我幸幸福福,而又非常平坦快乐的一辈子。
父亲的烟袋锅。
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父亲,一生也忘不了的烟袋锅。
父亲的烟袋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