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带回潮了海报发黄了,我也长大了。偶尔还会靠着那台破烂的录音机,把旧的声音塞到耳朵里,躲在它的音符里,温暖的歌词摩擦着神经。我低头一笑,泪眼婆娑,那些褪了色的影子落在一片模模糊糊暖橙色的光晕之中,稚气,真诚,永远都笑得那么好……
远行的那天,母亲微笑着,她相信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送别表情。我努力扬起嘴角,仰面顺光三十度,刚好不会让眼泪掉下来,但三月的阳光好耀眼,它一直刺痛着眼睛。
第一次一个人在火车站,拖着一大袋行李没找到电话,无法告诉她自己在哪里。坐上了车,窗外的画面一帧帧飞速幻灭地跳跃,只有渐缓时看到那站点路灯发出柔和的暖橙色光亮,以及火车员放行的手势时,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刚到陌生的城市,几乎委屈得要哭出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冷硬略带潮湿的板床上,无论如何变换姿势,总有些许不适,最后干脆蜷缩起来。旅馆楼下壁炉中的火焰安静地燃烧,温暖地包围着旅人疲倦的心,耳边仿佛传来孩子们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晚餐的香气飘浮在空气里。那些沉睡在心底的记忆在半梦半醒之间格外真实——那是在另一个城市里,我朝思暮想的城市里。母亲眉将杨柳而争绿,面共芙蓉而竞红,笑容灿若桃花,用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将我搂在怀中,下巴枕在我小小的肩膀上,轻轻吟唱着简单的旋律,春风拂面,我恋恋不舍在暖洋洋的春天里入眠,梦里尽是斑驳明亮的色彩……然而,这不过是清醒之前的片刻幻觉。一醒来,扑面而来的就是一个真实却又陌生的世界,摆在面前的是一条长得无法回头,但又充满挑战尽是诱惑的路。
我,辗转反侧。
披上外套信步踱到这不知名的海边,整个夜晚,金色的灯泡将港口包围,海风吹来,带着咸咸的寒意。我听着录音机里旧时母亲哼过的歌谣,周遭的一切竟令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动,在我心扉,渐渐倒影出春光明媚——那是在另一个城市里,我朝思暮想的城市里。橘色的灯光晕染开来,温暖着街道,我听着大人们津津乐道描述着关于寸土寸金,繁华无比的大都市里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场景,一点点开始构筑起我想象中的另一座大城市。大城市里装载着我斑斓的梦想,而梦想充盈心房膨胀的轮廓恰似母亲的手那样温暖。是执迷不悔又或义无反顾,慢慢的,远行的梦想在我心里变成一首低吟浅唱的歌谣,是母亲最先听到它的。于是她说,走吧,走吧,为自己的梦轰轰烈烈闯一回,闯一回……
远行的歌谣吟唱,清风扬起,带来远方的呼唤,无数种子离开养育它们的大树,飞往它们渴望已久的另一片沃土。而大树却是无法同行的,只能将自己的牵挂、思念与不能言尽的爱,不遗余力注入种子的生命里,想方设法给它们足够温暖强大的力量,目送它们飘向彼岸。然后也有一阵暖潮涌动在大树每根经脉里。
你站在她的肩膀上眺望远方时眼神里流露的一丝动容,便能让她解读出你心中所有的秘密。她把你的思想带往远方,当然会守护着你到达远方。用她无法取代的爱,和温暖的目光,在那些穿插的车流间,在那些白鸽翅膀间隙,在那些错落的街道尽头。
她在你的梦里,在你的回忆翻滚中,熠熠闪光陪伴你;她在你的耳旁,在你的泪眼婆娑时,声声真切呼唤你。她一直在,与你一起看着这座城市。有那么些人曾经用最温暖的手扶着你学会行走,用最温暖的目光送你离去,然后用最温暖的话语或是文字给予绵绵不断关怀,尽全力只为将一生最暖的爱给你。
正因为心中有足够温暖的力量,所以才敢走向足够遥远的地方。
母亲,眉将杨柳而争绿,面共芙蓉而竞红,笑容灿烂若桃花,用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将我搂在怀中,下巴枕在我小小的肩膀上轻轻吟唱着简单的旋律,春风拂面,我恋恋不舍在暖洋洋的春天里入眠,梦里尽是斑驳明亮的色彩。最后的最后,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了,什么也做不动了,惟有用一张名为“思念”的网,以“爱”的名义,将你完完整整珍藏在心。他是在用生命温暖你。
双城,有着最令人为之动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