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乍一看,真是索然无味的。
一池的荷叶,本该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风情吧,却是枯萎了大半,好似拄杖的耄耋老者,哪见得生气呢!至于“别样红”的荷花,更不敢奢望了。
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可赏的,除了几棵颇高的槐树长得怪诞之外,还有什么呢?至多再加上几艘游船,船夫以桨在湖上作画,偶然惊起几波浪花,还是可以看看的。或是一座太朴素的桥,呆呆地立着,在上面远远地看几眼。再不济,就只能躺在湖边的长椅上,听听风声,看看几个钓翁,让一片毫无准备的落叶掉在你的脸上,打发些时间吧。可仅仅是这些,怎能比得上那诗词歌赋中的仙境,萦绕在文人墨客梦中的西湖呢?
真正的西湖,总应当“水光潋滟”“空翠烟霏”吧?总应当灯火不绝,轻歌曼舞,配得上“西湖歌舞几时休”的名句吧?总应当泛舟十里,有空山日暮的触动吧?总应当“残霞夕照,花坞苹汀”,或是在那“绿杨阴里”领略“行不足”的情趣吧?
然而,这些都没有,西湖就只是个湖,没有海的辽阔,没有瀑布的壮观,甚至连泉的甘甜都比不上;而白堤也终究只是座堤,抛去所谓的特色和庸俗的名气,它与山间小道又有何不同呢?我们踏歌而来,看了东坡的事迹,也看了他笔下的西湖,心念念却看到这番情景,也没有什么长歌抒怀了,而失望,终是有的吧。
于是,只好带着失望而归了。沿湖走,忽然听到一种悠扬的乐声,像二胡,又像提琴,但是什么并不重要,那种乐声就随风荡开了。待我们走近些,看到是一个老人远远地吹着什么。他就面对着那片湖水,业已平静,业以喘息,业已凝望,但我们已走远了,所能看见的只是岸边的林子。我忽然有些感动,却又马上为这感动所惊愕。
我再去看那湖,它被一棵棵树掩着,却好像带了某些不可言状的灵性,有那种我意想的意境了。那游船还是那游船,略显孤寂地泊在岸边;那树还是那树,平平常常地立在那里。那天,那水,那远处的山峦,那隐隐约约的高塔,忽然明晰又忽然朦胧起来。大约是即将完成的水墨画,山的轮廓已勾勒了,水的粼光已点染了,画手才不缓不紧地在塔后缀上一轮斜阳。这时,你才发觉这是西湖的黄昏了。
这就是真正的西湖,是云倒映在湖中,远山晕染在日暮里,斜阳遮掩在塔下,所见之处尽是西湖之美景,人间之歌赋。可最美好的西湖不在这,在那老人的笛声中。风景总是如此这般风景,或喜或悲,取决于自己。你若喜,自有微风,自有祥云;你若悲,自有骤雨,自有狂风。最美的西湖,不应当只是在歌中摇曳,更当在心中荡漾吧!
回头看一眼西湖,也吟不出什么长歌,只是此心,醉如水天一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