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读到一篇文章《赤子才没有赤子之心》,大概讲的是诗人、作家的作品中偶然显露乡土野趣,或是干脆放下笔墨去作农民,总会让我们感到诗意、简单,而真正的农民以此活过一生,却鲜受赞扬。作者说这是因为诗人经过大雅才能超越大俗,不着力于琐碎而有更高越淳朴之乐。“赤字”,没有赤子之心,先经历过世事风尘而依然炽热透明,才是赤子之心。
我深深赞同。微博评论栏下的“圣母”总被批评,而同样为人类大爱而活的英雄们则不然,私以为就是这一点不同。罗曼·罗兰说,“你要先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真正值得崇拜的人,除了爱这个世界外首先要看清它。
耶稣有许多信徒,皆倾倒于他最终以自己生命替人类赎罪的行为。但如果耶稣被换作一只羔羊呢?一只同样毫无过错的祭品?我想人们可能还会感激他(它),却鲜来崇拜了。因为耶稣在这世上走过,看见过无数的骚乱和罪行,对人类的恶意与自己将走向的结局无比洞悉。但他却依然选择了被钉上十字架。这与羔羊无知的、无可选择的境地全然不同。
孟子同理。若是一个年轻的学子,在课堂上高谈阔论“浩然之气”和“王道”,最多被授予“思想深邃、理想远大”的名号;但若是一个在王与王之间周转过,在墙与墙间迎头撞上过,在战乱与战乱、贪婪与贪婪、利益与利益间无处遁形过的人,还能在这一切之后将宏辩指向“仁义”的一方,那他的确值得崇拜、甚至敬畏了。
若说“淳朴”,恐怕是还未建立起商品体系的原始人、乃至动植物细菌们最淳朴了。但这种龟缩于一角的“淳朴”本就生长于无知的基础上,没有任何价值。“患难处见真情”,我们只有将他们都放进所谓“利益熏天”的世界里滚一滚、泡一泡,才能看出谁有最坚忍不拔的、干净的灵魂。
其实我们之所以崇拜像孟子等那样的“英雄”,不正是因为我们自己也身处泥潭之中,能看见一切枷锁、牢笼,和在枷锁牢笼里跳舞的他们?他们不怀着天真的理想,不抱着恶意的揣度,而是以真实的眼光审视了这一切,然后仍然拥抱高贵、善和纯白。在所有“知其不可”而混沌漆黑里,还有着“而为之”的骄傲光芒,那正是我们竭尽一生所注目和追赶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