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老太太总是坐在凳子上,用一条布盖着脚,坐在家门口。
奶奶缠了足,所以不能走太多路,但她总是笑眯眯地,用她那露着风的笑容和不太标准地普通话喊到:“小毛“,我便乐颠颠地跑过去。这时候,老太太会特别高兴,奶奶也特别高兴,大姑和爸爸也笑起来。年幼的我看着这四世同堂,转了个圈,也痴痴地笑起来。
但我要说的,是我的奶奶。奶奶是老太太的第三个女儿,也是三个中最像老太太的。她的脸庞长而圆,额上布满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两只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中。她的手非常粗糙,只要用手摸你一下,你便会觉得像棘藜扎着那样疼。让人印象最深的是奶奶的那颗大门牙,她的其它牙都掉光了,只有那一颗牙还在,笑得开怀时,口水便会绕过那颗大门牙,一滴滴地淌下来。
大姑说,奶奶苦了一辈子。奶奶有先天性心脏病,平时日连肉都不能碰。嫁给爷爷生了三个女儿,就是我的大姑和我大姑的姐姐和妹妹。但大姑的妹妹很顽皮,在一次下河摸鱼时被急流冲走,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奶奶受到了极大地打击,两天没吃饭,只知道在床边哭,但老天仍然没有放过奶奶:,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大姑的姐姐在烧柴时突发心脏病,晕倒在火边,最后被喂猪回来的大姑发现时已经连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奶奶赶到现场时,哭得像个泪人,爬在那焦黑的地上,死都不起来,爷爷问讯从地里赶回来,迎接他的,只有两个女儿的死讯和心脏病突发的奶奶,那一夜爷爷守着奶奶,头发全白了。
奶奶从医院里回来后,村里人非说有什么偏方能治心脏病;把奶奶按在黑烟滚滚”的火盆上熏,心脏病没好,眼睛倒是瞎了。
于是,奶奶干不了活了,时常在家坐着望着天空出神。一年后,我爸爸出生了,身为家里的“香火“,他自然是最受宠的。正好又生的好看,白白争净的,讨人喜欢。但爸爸的弟弟就没那么幸运了,当时政府提出计划生育政策时,奶奶已经怀上小叔了,家里没钱交超生罚款,爷爷只好带着奶奶躲到山上去,但还是被邻居发现了,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奶奶和爷爷被举报了,察查组立即派人来查,奶奶被当场打胎,当时胎儿已经九个月了,当奶奶看到那已经成形的男婴尸体时,泣不成声。
今年奶奶歌经六十七岁了,年近古稀。经常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但还是喜欢在安静的傍晚,搬着轮子等在阳台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天空。
夕阳将奶奶的背影拖得老长,血红的霞光染红了奶奶的脸颊。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叹息,被徐徐地晚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