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是一位送花的人。”
一枝有些残败的花，正放在窗户前。这是迄今为止收到的第九十九枝花。每枝花过了几天都失了色，可没几天又会有花准时出现在窗户前，她明白是一只鸟儿每天清晨不辞辛苦衔来的第一滴露水送给自己，只因为她曾救助过路途中的它，便得以铭记在心，风雨无阻地送上遥遥致意。今日却有所不同，这枝花在阳光衬托下显得黯然失色，没有以往的光鲜，无法与光耀争辉。也许是鸟儿有了困难，她想，心下有了主意。
枕着手透过窗户看对街来往的人流，一位瘦弱的男孩吸引着她的目光。男孩畏畏缩缩，瘦弱的身躯和暗淡的神采，有时看见行至身旁的人衣着光鲜会欲言又止，投以羡慕的眼神。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男孩便注意到她，揪着衣角赧然地笑。也许是突然觉得男孩很像某种花，又或许是人固有的同情心。她挑了一枝素净的花，便向对街走去。男孩一下有些无措，却还是紧张捏着衣角不动，等到她在男孩面前站定，才发现他原来还这么小。蹲下来将花递给男孩，他先是欣喜，又无意识拿手擦了擦衣服，才小心拈过花枝，眼里传达喜悦的讯号。送花人被感染着，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瑟缩一下，又对她笑起来，那笑就像那枝素净的花一样干净，瞳仁乌亮映着一点白，像光。
夜晚的城市在汹涌灯光中微微倾斜。她听见窗户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着胆子开了窗，却没看见曾经的小鸟。窗前留有一枝花，没有清晨的惨败，而带着素净的花。那花有些熟悉，她略微思索，便恍然大悟。在月光的软化下，花也带着不一样的味道，男孩的一腔柔情在此时无以遁藏。她笑笑，便将花插进花瓶中，和着倾泻进的月光沉沉入梦。
梦里看见男孩代替远去的小鸟为她编织美好的清晨，传达遥遥致意。用笨拙又可爱的方式送给别人幸福和快乐，笑里藏着柔软，眼里蓄着露水。她听见男孩对着素净的花说，“谢谢你。”于是无论破败还是光鲜，都没了意义。只有男孩的话语久久回荡在心头。
是清晨，一位送花人收到了一枝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