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地,忆起那个冬天。去年冬日,也恰为一个别致的“第一次”。
洁白的雪,飘飘悠悠,从白白的天上来,到白白的西湖中去。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片片荷只留下枯黄的枝干,几只留鸟停在水中的矮木桩上,看着自己的倒影。
这风景,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何时何地,曾经来过。我站在法国梧桐的粗壮树根上,静静思索着。
“快来!”
循声而去,妈妈正在招呼我过去拍照留念。一个陌生人,手持着我们的相机,摆好了镜头。来西湖边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怎么用得着像外地游客一样合影呢?况且,合影也就算了,还偏偏要三个人一起拍张照……我的疑惑如薄冰般布满了整个湖面。我的爸妈早已对准镜头微笑,就差我了。
我站在最右边,可妈妈却又让我站在最中间。拍照就拍照,何必这么在意我的位置?我透过皱着的双眉看了妈妈一眼,真多事。
看着黑洞洞的镜头,微笑——咔擦,如此清脆,宛如从很久很久以前传来的声响。我愣住了,多少次面对镜头,而此刻的感觉是如此独一无二,又仿佛经历了两次。
妈妈拿出手机翻出相册,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这不是刚拍的吗?可是,画面里的我,如此瘦小,如此稚嫩,脑袋只能碰到父母的手。忽然,记忆一下子涌现。这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十年前的我。十年之隔,被两张同地不同时的照片系在了一起。刻意地,同样的取景,同样的时刻,却是不同的人。
十年之前,我踮起脚去抓母亲的手,仰着头看父亲;十年之后,母亲只能靠在我肩膀上,父亲找我也需向上看。十年之前,父母搭着我的肩膀;十年之后,我搭着父母的肩膀。可是,梧桐还是那梧桐,那般挺拔有力;雪还是那雪,那般洁白晶莹;西湖还是那西湖,结着薄薄的冰。可不知,我还是不是那个我了。
我捧起一团白雪,捏成透明的冰球,向冰面丢去,而湖面上的冰,还是像十年前一样,没有碎裂。哈一口白气,像十年之前一样,氤氲了整个世界。我可以像十年之前做同样天真的事,丢一个雪球,哈一口白气,可时间匆匆,一去不返,我已不是那个我了。
时隔十年,拍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再看看,又似我在变高,又似父母在变小。只能感慨,时间,不由分说地,悄然改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