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远呀?”我焦急地问同行的老张。
“才刚出鄜州没多远,着啥子急?”老张一脸不耐烦,看得出来,他对我这个多愁善感的同伴不甚满意。
唉!想不到我杜甫也有今天。想当年,老子在泰山写的那首《望岳》,可受到一致好评。我那时还潇潇洒洒走江湖,快哉!快哉!那种生活,老子想过一万年!那时……是开元二十三年还是二十四年?唉!记不清了,老糊涂了。老子已经45岁了,才混上个小官。又遇上这么个安禄山!唉,真是生不逢时啊!
“离灵武还有多远?我家人还在羌村等我呢!”我又发问。
“你个呆子,还远着……”老张突然不吱声了。
“你个田舍汉,就你还说我?”我和他斗嘴,他却不理睬,怎么回事?我回头一看,吓了个半死,老张后心中了一箭,气都没了!我暗道不妙,转头一瞅,一队安禄山的军队踏马飞来,我脑袋嗡的一声,昏倒在地……
……
再睁眼,我竟身处一处牢狱,三面高墙,一面上锁的铁门,唉!我这是又被捉回长安了呀,这可完了!
“终于醒了。”一个狱卒打开铁门,“你是什么人?如实交代!”
“右卫率府胄曹参军事。”我虚弱地回道。
“切!小破官,押回去也赚不到两个铜子儿,今儿大爷高兴,饶你一命,赶紧滚!”走狗十分嚣张。
我气得浑身颤抖,可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忍气吞声,逃出这个牢狱。
刚上街,我就意识到不妙,街上没有一个人,偌大的一个长安城空空如也。整个城市满目疮痍,几乎见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子,饮酒就罢了吧。我面向皇帝奔逃而去的西南方,泪流满面。
猛然间,我瞧见了曾经天天与我见面的青山,它竟还是原来的模样!那汇流的两条大河,在长安的春天里,定也还在奔流向前吧?脚下的土地上,长满了杂草,太深了,没过了我的膝盖。倚着一棵树就地坐下,老泪纵横……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我不禁吟诵起来。
一滴滴的泪打在地上、草上、花上,迸溅到更远的地方。春天啊!如此美丽。当年我子美也曾在这里立下为国奉献的flag,可是,这国都没了,老子上哪儿奉献去?我泪眼婆娑,突然一声鸟鸣吓得我一哆嗦,三月里,本该是莺歌燕舞的美景,可叹这世事炎凉……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继续吟着这悲凉的诗。
远眺天边,战火不断,凡是视野所及之地,皆为我大唐国土,可这安禄山!啊……战火延绵着,没停下来的意思,都烧了三个月,又想起我的妻儿,他们还好吗?夫人这些日子可辛苦坏了,没让他做成大官夫人,也没有衣食无忧……儿子如何呢?还累吗?还饿吗?几天不见,甚是思念……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走吧!
起身前往我妻儿所在的地方。再远,也没有11号车到不了的地方,我迈步向前,不禁再次叹息,挠了挠头,咦?几缕白发飘落,我跑到河边去一照——天啊!不知何时,我已满头白发,再挠,又少了!我一时愣住,忙取出簪子,却也无法别上了!水面被泪珠搅动,泛起涟漪,我胡乱抹了抹泪,向西北跑去。夕阳下,我的影子是我唯一的旅伴了。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
我推开破棚的门,妻儿见了一个皮包骨头但活生生的我,冲了过来紧紧相拥。他们也不剩多少粮了,还全是讨来的粗粮秕谷,我心如刀绞,可团聚毕竟是件好事。
“接下来,怎么办呢?”妻子抹了一把泪,问我。
我望了望玄宗皇帝仓皇逃向的西南方:“去巴蜀吧!”
……
大风一直未停,我坐在成都的草堂里。
“虽然茅屋还有漏雨,可毕竟是有了容身之地,天下百姓流离失所之人还多的是啊!”感叹间,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闪现心头。
坐到书桌前,突然看到了那首在长安作的诗,于鄜州羌村重抄后,我把它命名为《春望》。
我不禁淡淡地笑了,所望——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