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我扬起手中的马鞭,刚想抽下,马上又停住了。“算了,老伙计,你既然累了,那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休息吧。”望着站在我旁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老马,我还是舍不得动手。
迎着飒飒吹来的寒风,我不忍打了个哆嗦,走到一块石碑旁,拂去上面的沙尘,我轻轻地坐下,只听见几声凄惨的乌鸦叫声。
上面还有几只爬行的小虫,大概它们准备回家了吧。我放眼望向一片孤寂广阔平原,还可看见几座孤坟,不禁为这遍地皆是黄沙的地方增添了几分悲凉,一颗已老去的枯树表皮上已然生出些许的蘑菇,一条枯黄的藤蔓绕在树枝上,对这棵已失去生气,黯淡无光的老枯树仍不离不弃。
“老伙计,休息好了吗?”在我欣赏着这幅孤寂悲凉之情时,我那位老伙计已经默默的站在风中,啃了一会儿地上的荒草。
那么,走吧。
领着它,在阵阵寒风中前行。
走着走着,我感到手背疼疼的,举起一看,大概是刚刚走时被一小丛荆棘划伤的吧。在此时,被我发现的还有身上御寒用的外衣被划破了。又一阵寒风吹来,我感到格外的冷,冷气仿佛正从那个缺口灌进来,卷走我的温暖,我突然发现,已经深秋了,已经到了寒冷萧条的深秋了。
抬起头,可以看见最后一支去往南方的雁群缓缓飞过。
“真冷。”我将头埋在衣领里,双手搓了又搓,那匹马儿的双腿也直抖,不停地用蹄踏击着地面。老伙计,你我本是来自南方的客人,现在出了家门,要适应北方的环境。我拍了拍它的脊背,心疼的说道。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闭上嘴,不再说话,只牵着缰绳默默走着。
“呼---”一阵西北风吹来,风干了我手上的伤口。走在这一条古老而又陈旧的道路上,我的心情十分压抑。“当年赶考时,落榜之后就是沿着这条路回家的,现在,我又回到这里了。”方向不同,路还是一样的。
听见了哗哗的水声。我牵着马,加快脚步往前去,果不其然,不到一里路,就瞧见一条潺潺的小溪正缓缓的流着,一条古色古香的小桥横跨两岸,走近看,桥两旁的石柱上绕着些许枯藤,藤上还有几片枯叶在残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无情的扯下,又猛烈刮来一阵风,我再睁眼一看,叶子已悄然落下,默默躺在石桥上,随风飘零。
肚子已有些饿了。
我将马栓在石柱上,轻轻说:“歇会儿吧,我去讨口饭。”
随即,我走过石桥,便瞧见一个石牌,上面写着什么字已看不清了。可能年代久远,显得十分斑驳。
几户人家的烟囱中已升起袅袅的炊烟,恍惚间,我仿佛听见母亲在叫我:“远儿,远儿,饭做好了,回家吧。”我忙甩甩头,又看见一位母亲正张罗着桌椅,父亲坐好了,爷爷坐好了,奶奶也坐好了。就看见一小孩蹦蹦跳跳来,嘴里嘟囔着:“妈妈,吃什么呀?我还想玩一会儿!”母亲温柔地摸着儿子的头说:“乖,快吃,吃完饭还要读书呢。”我眼眶红红的,鼻子好一阵酸楚,看着自己,一条缝了又补的棉裤,裂了口的布鞋。一个破旧的斗笠,一件破烂的外套,一件单薄的小衫,小衫之内除了一个小银珠,几串铜钱,一张母亲绣的手帕外,我,一无所有。连那匹马,都只是一匹病马,卖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我好像不应该此时到访,我不该过去,不该去搅乱这一家人的饭局。
我走吧,我走便罢。
我转过身去,一步步往回走。我的背后,是那一家人聚集一堂的幸福与美满。并容不得我呀……
我渡步在小小的石桥上,走到马儿旁。转过身,一缕金光便刺入我的眼帘。是夕阳。夕阳的余晖缓缓撒下。太阳正躲在山后,天边的朵朵白云此刻也被染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
“走吧,老伙计。”我牵起缰绳,默不作声地走着。
往哪走?怎么走?
回家吗?进城吗?还是继续漂泊?
我有什么颜面回家呢!我又有什么资格进京城呢?漂泊吧,一直漂泊吧。
一步两步,慢慢地、慢慢地走着。
走着走着已是汗流浃背。我将母亲的手帕又一次拿出来,擦擦汗。突然,看见一只大乌鸦叼着只虫子,飞往一棵老树上,把虫子喂给小鸟们。
我笑了,牵着马,不紧不慢继续走,走着走着泪水已划过脸颊。
我走着,像我来时般走着,直至我的背影没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