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贺知章,唐朝越州人。几十年的官场生活让我疲乏了,如今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只愿归隐乡村,做一个闲云野鹤,山野村夫。只是从他乡归来时,早已不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两鬓成霜,不过精神倒还矍铄。
记得四十多年前,我离开家乡去考科举,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考上了状元,谋得一官职,自此至今,都没有回过故乡。今年,我已八十有六,是该归隐了。
不需要任何随从,我孤身一人骑着小毛驴反倒自在。毛驴晃晃悠悠地走着,身旁两排树木晃晃悠悠地倒退着。
终于,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到了,快到了。那袅袅的炊烟从房屋上升起,和那天边的白云揉为一团,风吹过,白烟四散。
奇怪,为何心底涌出一团难言情结?难道这就是“近乡情更怯”?
眼前的景物与记忆中的重叠,谁用工笔刻画了这些事物的变迁:银杏树褪去一身浓艳,和蓝天的高洁媲美,那口古井被贪婪的藤蔓占据了全身……
“快躲开,常胜将军……”“偷袭左边。”我望见树下有两个小娃娃在斗蛐蛐,树叶子把阳光剪得细碎,落满了一地。
我捋了捋胡子牵着小毛驴走了过去:“小娃娃们,你们知道小山坡那边的贺家,还在吗?”这俩孩童眨了眨眼,用审视外来人的目光不停地打量我:“嗯,房子应该还在,不过听说十几年前就没有人住了。”我一听,愣住了,胸口像被捶了一拳,却沉闷而发不出声。只听另一个孩子问道:“老爷爷,您是这里人吗?听您的口音和我们这一样。但是我们从没见过您。”
听着那童真清澈的嗓音,我不禁哑然失笑,伸出手摩挲着那孩子的头,缓缓说:“这里是我老家啊,不过早在几十年前,我因为考科举就离开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四十多年喽!”“那爷爷你考上了吗?”“嗯,考上了,考了个状元回来。你们这么小,也难怪没见过我。”
我抬头望一望眼前这片熟悉的土地,感觉时间真是个倔强的老头子,它怕是总要拿个大烟袋子时不时地敲打下这些尘世中的人们,它让老屋驼了背,让一张张稚嫩的脸爬上白发和沟壑,让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他们辛勤劳作过的土地上。
我正欲牵绳,袖口却被拉住,只见两个娃娃异口同声问:“您是贺家的状元郎吗?”“我娘说,贺家的状元郎可厉害了,在洛阳做了大官。”“村里……还有人认识我……”我原本沉寂的内心泛起了波澜。
“你真的是呀!爹,娘,贺家的状元郎回来了!”两个娃娃端起陶罐子,跑向村里。
我牵着毛驴,慢慢朝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