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全面地了解萧红的人生经历,是通过电影《黄金时代》,个人认为汤唯塑造的人物形象还是立体丰满的。萧红女士一生桀骜不驯、倔强自立,一路追寻理想。然而这样的斗士必定是颠沛流离、孤独悲凉的,她在异乡冰冷的病床上悄然离逝时年仅31岁。
我一直在思考,这位左翼女作家悲天悯人的情怀究竟从何而来,直到读到《呼兰河传》。呼兰县,这座她出生、成长的东北小城,夏季短暂温暖,冬季漫长严寒,这座城里的人闭塞、守旧又市侩。
小说开篇讲了县城里一个诡异的大泥坑,雨天洪水泛滥,晴天泥泞黏稠,这个坑吞噬过无数鸡鸭猫狗甚至猪羊马牛,人们过坑的时候手脚并用、提心吊胆,恐怕稍有闪失就会命丧泥沼。可是从来没人想过要把坑填上,仿佛那个坑就是天然的存在,如同大自然的法则。每个人只要自己安全过了坑,就站在对面看戏似地看别人怎么过。这是多么真实的写照,人心麻木自私,社会怎能不没落?
童年的“我”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我”以孩童单纯无邪的视角描摹了呼兰县里的人情世故,而其中的世态炎凉由读者细细品味。初来乍到天真可爱的童养媳“团圆媳妇”被婆婆生生折磨死,可在夫家人的眼里,婆婆打媳妇天经地义,不打怎么懂规矩明事理?婆婆更是理直气壮,儿子小时候踩死了一只小鸡,一只鸡仔值三块豆腐呢,她打了他三天三夜,不照样长大成人了吗?这媳妇怎么就经不得打呢,不就是把她吊在房梁上用鞭子抽了几顿、用铁棍烙了她的脚心而已?团圆媳妇死了,全家人真心疼了,心疼了娶媳妇花掉的银子,心疼给媳妇寻偏方、请神婆花掉的铜钱。
团圆媳妇死了,街坊邻居很长时间没得热闹可看,直到看磨坊的冯歪嘴子忽然有了儿子。那孩子出生在大冬天的磨坊里,身上盖着面袋子。磨坊主老婆勃然大怒,来路不明的野婆娘生的野种也配盖面袋子?她毫不犹豫地拿走了婴儿身上的袋子,不忘说了句“可冻死我了”。被赶出磨坊的冯歪嘴子一家只能住在茅草棚里,新生的婴儿浑身盖满茅草御寒,日夜哭闹。街坊们就等着看那孩子什么时候冻死,可他偏偏不死,还长大了,能帮着做事了。
冯歪嘴子的老婆生下第二个儿子就死了,于是他们又打赌猜测第二孩子的死法,看他是冻死呢还是饿死。可是冯歪嘴子硬是把他养活了,尽管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七八个月大了只会拍拍手,可他会笑了,微笑的时候露出了新萌出的乳牙。这世上最深的悲哀,莫过于能用钱换的东西都比人值钱、别人家的悲剧都是自家的乐趣。
“我”从小就想渡过呼兰河,去看对岸的世界。可是祖父说,你怎么过得了河?祖父是萧红回忆里的一抹亮色,是她眷恋家庭的唯一原因。可是祖父也不全懂她的心。她是女孩,长大了要嫁做人妇,相夫教子,怎么可以出去闯荡世界?祖父没了,她彻底不再留恋这个守旧的家庭,不再留恋这座冷漠的城市。
正是这样一个冷酷的时代造就了萧红的黄金时代。她用纸和笔高声呐喊,为着平等,为着自由,为着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