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读到《红楼梦》时,大多数人一定会想到宝玉、黛玉之间的爱情悲剧以及四大家族的兴衰。可是,在这一整部小说中,还有一个生活在“门槛外”的人。没错,她就是在栊翠庵带发修行的妙玉。
作为金陵十二钗之一的她,和其他所有的奇女子都不一样。她是一个立于世俗之外、专心皈依于佛门的女子,以至于后来惜春也是受她的影响才遁入空门的。
要看透妙玉这个人物,必须从她精湛的茶道中才能找出答案。栊翠庵中,众主客悉数到场,妙玉也一改以往冷清孤傲的性格而待客殷勤,表现出一位茶道高人应有的茶礼仪修养。接下来的事儿就更有趣了。贾母等人要吃茶,吩咐人上茶来,可是贾母不吃茶味较为浓烈的六安茶,妙玉猜出了贾母的心思,便预先献上了清香淡雅的老君眉。而在茶水方面,贾母的要求是很高的。贾母问是什么水,妙玉笑而答道:“是旧年益蜀的雨水。”从这两方面可见妙玉茶道之高超、待人之有礼,极富君子风范。
在接待贾宝玉和林黛玉时情况又有所不同。要知道,中国人自古尊崇茶道,以茶敬人,茶比人生。懂茶道、重清修的人不光对茶叶有很高的要求,对煮茶的水也有着更为严格的标准。与为贾母泡老君眉的雨水不同,在宝玉、宝钗、黛玉三人到来时,妙玉用了梅花上的雪水。黛玉在品过茶后,尚且尝不出这雪水的独特味道,可见梅上之雪的来之不易,更突显出妙玉生活品味之高。她,如同隐逸于世间的高士,以茶会友,彰显自身的不凡。
论茶道,没有合适的茶具就不能泡出一壶好茶,而妙玉,注重于茶具的选择,衬托出她异于常人的品味。在招待宝玉、宝钗、黛玉三人时,妙玉共拿出四只茶具,其中有两只是“古玩珍器”,一件是她常用的绿玉斗,还有一件是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大海。除此之外,任何一件镶金戴银的器具在妙玉眼中都一文不值。茶道之美,不是注重茶具的外在价值,而是重视其内在品性。可想而知,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妙玉,对于审美与收藏也有她独特的爱好和标准。
《红楼梦》如此写妙玉,和我国的茶史有关。在茶文化史上,僧尼为茶学、茶道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陆羽于龙盖寺研习茶学茶艺,亲聆寺僧传授指导,终成《茶经》;白乐天于灵隐寺中吟诗作画,和韬光禅师论茶谈道,自在逍遥;苏东坡于宝云山寺饮酒放歌,和寺中高僧品茗论诗,无比痛快哉!红楼中的妙玉,与宝玉、宝钗、黛玉品饮中相互切磋,终成一段佳话。
捏几片茶叶、舀几瓢清水、煮一壶香茗。坐看杯中绿叶浮浮沉沉,感慨人生起起落落。妙玉的人生便是如此,她心性高洁,一生傲岸,到头来却被贼寇劫持下海陷入了污秽的泥淖中,一朵人世间艳丽的花儿,就这样凋零,从此化为尘土。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这,也许才是心灵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