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黄酒给我温一温”。
许三观跌跌撞撞地从医院里走出来,刚卖完血的他似乎比进去前瘦弱了一圈。他像往常一样,凭些许疲乏的意识支配着无力的身体踏入饭店……刺冷的寒风,不见天空有一处开了眼,墙角的疏疏野草被风吹得疯狂,陈旧的窗户也吱呀吱呀地呻吟着。
我将书本挪了挪,阳光如流水般,透过稠密的树枝倾泻到书上。我想,这天气或许能给他带来一些温暖。
“许三观又在卖血了”。
“嗯……嗯,太苦了,哎……”
我抚摸着被阳光照耀过的地方,心头暖暖的,正如那个卖血的许三观。
许三观性格中充满着缺点,但是瑕不掩瑜,他身上闪耀着伟大的人性的光芒。
一乐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个秘密在一乐九岁时被挖掘出来,当时许三观是多么绝望和痛苦,尽管一乐是他最爱的孩子。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许三观慢慢认清现实。一次卖血后,他们一家人去面馆吃面条,唯独留下一乐一个人在家啃玉米,导致一乐离家出走去寻找亲生父亲,许三观由不在乎到在意到着急,最后,他寻回一乐,带着他吃了一碗最美味的面条。
文革那几年,许玉兰被批斗,在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去送饭时,许三观告诉妻子:还有我在你身边,并偷偷在白米饭里藏上红烧肉……
许三观是生活在旧时代的小人物,苦难不能使他低头,贫穷亦带不走他的善良。
我想起来了我年龄七十有余的爷爷——另一个许三观。
爷爷木匠出身,一生都被困在这个小山角落里。可是他爱这个家,爱得深沉。
一层连房子都称不上的黄泥屋,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地面,被老鼠咬坏的木门。几盏煤油灯在黑暗中跃动,烛火映衬在姥姥的脸上。
“远儿,你已经十七岁了!”
“是的,母亲。”
“家里越来越困难了,弟弟……弟弟还要上学……”
“父母身体不行了……”姥姥的眼睛低垂,像是对爷爷,也像是对自己说。
“妈,别说了!我懂了!”
后来二爷爷前程似锦,而爷爷却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小山村,但他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爷爷总是沉默的,他不擅长表达。但他却愿意用行动去证明他对家、对妻子和儿女的爱。
夏天一年比一年炎热,奶奶受不住空调的冷气,甘愿住在老房子的一个小房间里。有一天,爷爷很早就骑着他的“小绵羊”出门,再见到他时,一把小风扇悄然被安放在奶奶的床头上。老夫老妻间偶尔有过矛盾,奶奶心儿弱,经不住爷爷的斥责,常常向我倾诉在爷爷这里受过的委屈,可那次奶奶染上寒疾瑟瑟发抖时,爷爷第一个拖着他的病腿跑到奶奶旁边抱着她。
血管里涌动的鲜血,撑起一个家庭;骨子里存在的真诚,融化一切严寒,而这一切呀,都是因为爱。
如果不是因为爱,许三观便不会为许玉兰在饭下藏肉。
如果不是因为爱,爷爷不会因为奶奶生病而翻过几座大山。
如果不是因为爱,许三观便不会因为一乐而去卖血。
如果不是因为爱,爷爷不会因为生计而断掉一根手指。
爱是山间的猛洪,热烈且赤城;爱是潺潺的小溪,宁静又平和;爱是夜空点点的星辰,恬静而安详。生活中细微之处的爱,亦点缀我们的人生,让生活不再枯燥,充满温暖、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