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金子、珍珠、红玛瑙,奇花异卉无所不在,枝条上硕果累累。河水在园中淙淙流淌,滋润大地、天不下雨而五谷丰登……”如同亚当与夏娃曾在梦境般的伊甸园中追逐,路遥在作品中也创设了“伊甸园”式的环境,创造出一个个“不平凡的世界”。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为男主人公孙少平创造了一个最为美丽的伊甸园:田晓霞。在价值观矛盾冲突之中,田晓霞是相当“不平凡”的一位女性。就家庭环境而言,她的父亲田福军清正廉洁、一心为公。这是关于田晓霞的第一重“伊甸园”:家庭出身。清廉伟岸、一根筋“轴”的官员,在方时的社会环境下,不善官场应酬交际,实际上大都举步维艰,甚至可能没有田福堂一类追求蝇头小利、物质油水的村官吃香。但路遥有意让田晓霞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耳濡目染,长成开朗活泼、对未来充满信心与热情的人。
同时,田晓霞又恰好遇见农民子弟孙少安,成为对方“伊甸园”式的女神。这是路遥的第二重“伊甸园”:他让孙少安与田晓霞陷入一场无视出身、跨越阶层的长久爱情。但最终,美丽而率直的田晓霞因抢救洪灾中被卷入洪流的孩子而牺牲。
这场爱情的尾声,路遥为读者们展现了一副美丽而哀伤的柏拉图式爱情画卷:“如通常那样,孙少安从矿部那个小坡上走下来,走过黑水河上摇曳着绿枝的树桥,爬上了对面的山,不停留地一直走向山野深处。然后,他随意在某个无人处停下来,或坐,或躺,或久久地驻足而立。多少日子来,他天天都是如此。”他又亲手将自己建造的巴别塔推翻、不平凡的世界终归平凡。这大概也是少安与晓霞爱情的最好收尾。再往下,他们不可避免地需要直视对苦难的抗争,即使躲过了母亲的阻挠、跨过时代的鸿沟,躲过流言蜚语的侵袭、即使三观相契、性情相投,不可避免地也要面临抉择:孙少平从黄原高中到双水村小学,再从一名揽工汉到大亚湾煤矿的工人,在每段经历中,他不断与苦难抗争。但和田晓霞结婚后呢?他是继续带着田晓霞过艰辛的生活吗?或是顺从时代的滚滚浊流而下,成为又一个小布尔乔亚?
因此最好的答案是田晓霞之死,以美丽之人之死为契机,将这份乌托邦式的爱情制成标本。而这一举措不仅仅是为了怀缅和惋惜的意味,“即使最微小的花朵开放,世界也得经历阵痛。”在结尾,一个个不平凡的世界又被路遥颠覆,重归于平静的“平凡”。但这一份份平凡中,又暗含着无声的希望:少安的砖窑发展、少平成为优秀工人、润叶生下儿子……路遥又怀着无限的温柔,将希望埋藏于“平凡的世界”中。现实平凡,也不平凡,正是这本书的写照。
这也昭示着我们要如同孙少安、孙少平,如同书中每一个心怀希望、在苦难中步步奋进的小角色一般,在平凡的世界中创造不平凡。时代变迁、世事流转,我们所面对的或许比当年已改善许多,这更启示着我们要抓住时代发展的契机,勇于向前,不论即将面对的是平凡或不平凡的世界,最终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不平凡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