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前,合上书,感受到阳光照在脸上那暖暖的感觉,我想起了你,妞妞。
妞妞,你一定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在得知有了你这个小生命时的激动与欣喜,你还未出世,他们就已经习惯和你天天对话,小DADA,你妈妈在你还没出生时是这样叫你的。名字只是一种称呼,但若是从爱自己的人口中说出来,那种幸福一直可以蔓延到你的心底。
似乎听到了你的第一声啼哭,妞妞,又嫩又亮,“一点没有悲伤的含义”。是啊,没有悲伤,那该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被这个世界浸渍久了,还有多少人记得快乐的滋味。也许你真的是天使,真的具有化解悲伤的力量。你在哪儿,哪儿就有欢笑。倘若没有你,这个世界是多么沉寂。
还记得你刚出生的那段时光吗,妞妞?那可能是你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黑暗的压迫,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看天,看地,看世界,还有最爱你的父母。那时的你记清他们的样子了吗?妞妞,没有谁能预料到将来,此时你的爸爸妈妈,正体会着初为人母人父的幸福和充实,一大家子都围着你转,你的一小点动静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当一切都沉浸在温馨中时,谁都不知,病魔把手伸向了你……
你妈妈一个无心的发现却带领你们这令人羡慕的一家走向了一个无尽恐惧的深渊。眼底恶性肿瘤,那是种什么感觉,就好像是你正为你买了高层新房而欢喜雀跃的时候,却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你的父母的内心世界已经崩塌,因为他们都认清了一个事实————你活不长了。理智与情感的冲突与对峙,不知让他们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妞妞,你看,世界多么假,他多会开玩笑,而你,依旧在爸爸的怀抱中甜甜睡去,梦中传来你清脆的笑声……
妞妞,不得不承认,你的爸爸和妈妈真的真的很爱你,刻骨铭心的爱,爱到骨子里去了。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哀痛和绝望,在你面前逗你笑,在你背后却偷偷掉泪。当父母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一天天被病痛折磨着,过着倒计时般的日子,他们的心在滴血啊,那种想把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而无能为力的悲痛可想而知。
命运从来不在我们的掌握之内,人只能在这种无力感中放任自流,并且为自己的渺小卑微和缥缈无形而深深自怜
但你不知道,纯洁幼小的你不知什么是病,更不知自己离死亡的距离越来越近。你还是那个调皮可爱的妞妞,你总是拿爸爸的眼镜,你总是欺负珍儿,还那么小,你就练就了一张伶牙利嘴,伴着的,还有你的欢笑声,毫无杂质的,天使般的笑。
随着你一天天的长大,你从你的自说自话渐渐成长到可以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爸爸”“妈妈”————这是你最先学会讲的两个称呼。虽简单,但他们的分量在你心中却和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我几乎可以想象从你嘴里吐出的这两个称呼是多么甜美,你边叫还拍着小手,咧着嘴笑,而你的爸妈那时肯定激动的要跳起来,多么幸福的定格啊。你叫的那么起劲,倾尽全力似的,仿佛在宣示着他们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我想你的爸爸妈妈再喊你妞妞时,一定也在宣示着他们的所有权,谁也不能把你夺走。可是在疾病面前,任是再强大的人类也束手无策。一声声的“爸爸”“妈妈”带给他们的,是兴奋和喜悦,有谁能说不是痛苦和折磨,多么可爱的骨肉,终将离他们远去。
现实干涩地叫人流泪。
妞妞,在你爸爸的书中,你俨然成了一个小音乐家。你一个劲的说“听音乐”,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的听着同一个调子。音乐是心灵的旋律。你拥有那独特的音乐天赋,对音乐这个朋友的依赖,更可以说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即便在病入膏肓之际,你依然不忘“听音乐”,在昏睡中依然可以准确的说“音乐没了”。你就像是音乐的天使,不是一首插曲,却深深改变了爱你的人的生命旋律。
幼小的你不会喊痛,只会学着妈妈的话说“磕着了”、“痒”、“妞妞痒死了”,睁着眼睛已经不能看到亮亮了,令我痛彻心肺。特别是看到书中这一幕的时候,我蕴含着的泪终于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有时候,她轻轻喊一声‘爸爸’,我也轻声应答,然后又是寂静。轻微的一呼一应,宛若耳语和游丝,在茫茫宇宙间无人听见,不留痕迹,却愈发使我感到了诀别的分量。
可是我又听见了妞妞的轻声呼唤:‘爸爸。’
我俯下身,她伸手抓摸我的脸和嘴唇,把小手伸进我的嘴里。
‘爸爸心疼。’她说,声音很小,但我一字字听得分明。我流着泪舔吻她的小手,那只沾满我的泪水和唾沫的温柔的小手。”
懂事的可人儿,妞妞,还那么小,你已经学会如何去爱人,虽然只是简单的表达,但是我却不得不为这种父女间的真情对话所打动。一句句的“爸爸疼妞妞哭”,起初还不明白你的意思,后来才知道,你说的是倒装句————“妞妞哭,爸爸疼”。
再一次潸然泪下。
离你离开时隔九年了,虽知这么做已经没用,可我还想把我最真挚的祝福送给你,妞妞,“死是不存在的”不是吗?
抬头看天,蓝蓝的,白云相间,多美啊。现在的你一定是那朵最美的云朵。看着它,我笑了,远处仿佛听见银铃般悦耳的欢笑,夹杂着幼稚的娃娃声————灯灯亮了,灯灯灭了。
看见你的身影,忽隐忽现,在阳光下变得透明,亮亮也在呢,小小的眼睛又圆又亮,像是亘古的明亮,永远都不会黯淡下来。
想你了,妞妞。
好想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