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着宝黛的爱情悲剧初读红楼,想着见识见识不同续写风格再读红楼,三读红楼本想做个公正的人,客观品评那些风流人物,却身不由己地跳过了数也数过来的主子们,被那些在主子和下人间“周旋”的丫头们吸引。
自然得从宝二爷房里的丫头说起。想要痛快的人生,不如做个晴雯,且别管她长得有多俊儿,就看她的直性子,摔扇子是她,毫不掩饰地拿袭人未来的身份开玩笑的也是她,毫不留情地赶走偷镯子的坠儿的还是她。她有一说一、想什么就说什么,或许在那个耍心机与权谋的大观园里,她并不讨喜,但她确实活得自在。吃得了“带病夜补雀金裘”的苦,说得出“早知担这个虚名,我就真的动这个心也罢”的怨,没什么情绪憋在肚子里,人生自然痛快。或许有人觉得她就是被这刀子嘴、急性子害死的,但她的委屈既然懂她的人都知道,那又算什么真正的委屈呢?
相比之下,袭人可就憋屈多了。王夫人的重视成了她的一种负担,天天劝宝玉读书,苦口婆心;想和她们一起闹吧,一是怕王夫人嗔怪,二是因为未来的身份不愿与宝玉太亲密,她稳得不得了,而谁又知道在她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有多少翻腾不息的苦水呢。这也是为何当她寄一切希望的宝玉一去不复返后她哭得如此死去活来的原因。但她注定不能解脱,念往日恩情,她不愿殉情贾府;想兄妹深情,她不愿自尽哥嫂家;念新配丈夫蒋玉涵的体贴,她不愿自尽蒋家。她就这样忍着,稳了一辈子,别人欣赏了一辈子,但也苦了一辈子。
如果一定要在这几个丫头中选一个,那必定要选平儿。《红楼梦》的人物是很少能轻易界定好坏的,可唯独“俏平儿”成了众人眼中公认的好人。正如宝玉所评价的“贾琏之俗、凤姐之威,她竟都能周全妥帖”,她既帮凤姐,又时不时帮帮贾琏,却谁也不依附,因为她明白,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靠自己的广结善缘,高调做好人。无论是“俏平儿软语救贾琏”,还是“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还是虾须镯事件,她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既不失心意,又不乏风度,于人于己都有了好处。都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既然“关系”这个东西客观存在,那我们为什么不和它做个“君子之交”呢?虽淡如水,但能为我们的人生推波助力是硬道理。
红楼里的丫头还有很多,但既然是“梦”,又以“情”为主线,那些丫头们自然都逃不出一个“痴”字。有对主子痴的紫鹃、袭人,对公子爷痴的小红,对诗痴的香菱,更有为操守痴的金钏、鸳鸯……有痴病不打紧,关键看你痴的是什么,如果是可望可及的,那便大胆的痴吧,你愿意做晴雯便做晴雯,做平儿便做平儿,谁的人生都终是百味的,只是尝尽酸甜苦辣的顺序和余味不同而已。但若痴的东西虚无缥缈,还是醒醒吧,梦破之后,就剩下一所空宅、一块顽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