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志的小说《黑骏马》是一部发表于80年代初期的优秀作品,它以辽阔壮美的蒙古大草原为背景,以蒙古古歌《黑骏马》为索引,以白音宝力格和索米娅的爱情悲剧为主线,记录了一个青年的成长历程。虽然时代背景久远、空间场景陌生,但丝毫没有减弱它带给我的震撼。于是,有了以下几点思考:
爱情是什么
小说中白音宝力格和索米娅的爱情,炽热地燃烧着,却因为那个源于罪恶却又无辜的孩子,剧烈地结束,全然不顾相守终生的誓言旦旦。十四个如水年华过后,当白音宝力格再次踏上草原,苦苦觅得索米娅时,她已不再是他的青梅竹马了。岁月改变了她的容颜,苦难和艰辛在她的生命中镂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失之交臂的缘份和不能重来的爱情,总是令人唏嘘不己。不禁想问,爱情是什么?是青花瓷么,美丽却易碎;是老白干么,让人热血沸腾却也能把一切燃尽烧干……他们在演绎了一遍从古传唱至今的古歌《黑骏马》后,生活沿着原有的轨道继续。或许,爱情是在能爱的时候懂得珍惜,在无法爱的时候懂得放手。
珍爱是什么
这部作品最打动我的,是奶奶和索米娅对生命的珍爱。她们珍爱在风雪中产下的钢嘎哈拉(黑骏马),奶奶说那是神赐给白音宝力格的好马。有人说她迷信,我却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这样评价,一个民族,尤其是一个我们并不了解的民族,代代相传的神话,一定有其存在的现实意义,而慈祥的奶奶讲着神话,给黑骏马戴上护身符的场景,是多么温暖,多么平和,多么有力量。在祖孙三人的呵护下,钢嘎哈拉终于长成冠军马。她们珍爱索米娅被强暴后的孩子其其格,奶奶说佛爷和牧人们对此事并不介意。而以文明人自居的主人公,包括我们,都很难接受。虽然我们都相信,人是生而平等的,但还是难以接受源于罪恶的果实,把本不该属于那个孩子的责难强加在她的头上。而那个叫其其格的小女孩,在索米娅的母爱下,虽然先天不足,却后天健康、聪明、善良。她们的慈悲、她们的善良,或者可以说是她们的信仰。这是怎样一种伟大的情怀,以致于我每次读它总会觉得心疼。感人至深的是平凡的点滴,慈悲善良不是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点一滴中的身体力行。
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一个谜,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答案。《黑骏马》告诉我,幸福是一种态度。只要你愿意追求幸福,你就能够幸福,哪怕无常无处不在,哪怕风雨随时来袭。生活中,突如其来的变故总是在宁静详和的转角等你,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就像白音宝力格兴奋地从培训学校飞奔归来,迎接他的,是索米娅被强暴后鼓起的肚子;就像索米娅在失去恋人之后,旋即诞下的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其其格一息奄奄,继而又痛失慈祥的奶奶……我相信,或大或小的变故、或重或轻的无常其实是人生的一种常态。从小说对白音宝力格和索米娅14年后生活的描写,可以揣度他们直面人生的果敢,艰辛的生活以及难以言说的委屈和应当承受甚至被强加的痛苦,没有改变他们对人生的态度,索米娅以自己的善良温暖着别人,进而温暖着自己;白音宝力格把已成过去的一切倾洒草原,然后怀着一颗更丰富、更湿润的心去迎接明天。虽然方式不同,但他们都是幸福的。或许,幸福是感恩,是珍惜,是善良,也是面对苦难的坚持与坚强;幸福是追求,是感动,是满足,也是面对艰辛的乐观与担当。
这部小说就是一曲蒙古长调,总在一个曲折无穷的尾腔上咏叹不己,借用张承志的话,它犹如古歌《黑骏马》,给你铭心的感觉,却又永远不让你有彻底体味它的可能。
夜深了,我沐浴在清凉的夜色之中,静静地倾听着腾格尔那苍凉粗旷、高亢舒缓的无需听懂歌词的蒙古长调——不管它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黑骏马》,回想着生命历程中的种种对与错、是与非,回味着人世间的种种悲欢离合、兴衰枯荣,品咂着这曲命运的长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