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圣人,那是一种例外;成为正直的人,却是人间的正道。你尽管在歧路徘徊、失足、犯错,但最后还是应当做一个正直的人……”这,是迪涅的米里哀·卞福汝主教对冉阿让发出的呼唤。此时此刻,指尖轻拂过散发阳光气息的笔触,仿佛有一只大手,一只坚强而又细腻的手,领着读者洞察社会底层的黑暗与苦楚,却又让人更愿意追求善良与正义。翻开那一页页19世纪前半叶的法国往事,仿佛乘进了一班时光的列车,久久地,在原地驻足不愿离开。
法国的社会此时发生了剧烈的变革与动荡。一个靠打短工度日的青年冉阿让,挣脱不出生活重担的枷锁,迫不得已打碎了一家面包店的玻璃,偷走了一个面包,仅仅是一个。玻璃碎时的乒乓声,便是他在犯罪路上第一次的堕落。他一次次地越狱,一次次地与这个看似不公的世界抗争,尝尽人生苦痛,在黑暗中度过了19个年头。随着一次次地被判处苦役,他的心中满是仇恨、怨愤与偏见。他的良知、善良、廉耻被这些岁月无情地磋磨直到被消耗殆尽。
就在他出狱后的那段时期,他感到社会拒绝了他、遗弃了他。冉阿让走投无路之际,是米里哀主教用恳切的话语融化了他内心的坚冰,也是米里哀主教把他从深不见底的深渊边救了回来。但最终堆积成疾的邪念战胜了已经被唤醒的良知。他偷了主教的银烛台,连夜逃走。但是,主教又用自己宽容的掩护解救了被捕的冉阿让——主教已在他的心中燃起了一盏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最最明亮的灯,他的人性与道德已经开始发光、发热。
于是他决定将功补过,急切地希望补偿所有的所有。在来到滨海蒙特勒伊这座小城时,他改名为马德兰,凭自己在狱中学到的手艺开办了器料场,为城里的人们,特别是穷苦的百姓带来了福祉。他的那盏心灯不但没有日益残弱,而是更加明亮、更加辉煌,使他当上了该市的市长。
但是之后发生的令人猝不及防的意外,却使得冉阿让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一个长相酷似冉阿让的名叫商马第的人,竟被指控为偷窃米里哀主教银烛台的那个嫌犯——冉阿让!因为他给自己的辩解混乱而苍白无力,使得警方一口咬定,他,就是在逃犯冉阿让。在这样的情况下,冉阿让的内心备受折磨,他同时被两种无形的但却强有力的力量所左右拉扯、交锋,使他几乎发狂:
要么,沉默不语,眼看着这个无辜的人的后半段生命将在狱中悲惨的了结,而自己以后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既可以保住市长的那份荣光,又可以尽情地享受器料场的巨额所带给他的幸福与快活;要么,放弃自己已经得到的一切,遵从内心的良知,为解救商马第而挺身而出,不负主教对他的信任与厚望,不让自己的后半生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愧疚之中,真正做一个活得有尊严、有价值、有良知的善人——是在天堂里当魔鬼,还是在地狱里当天使?
冉阿让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艰难地走向了后者。
读罢,我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与洗礼——这是一种多么正直,多么勇敢的善啊!在广阔的历史舞台上,冉阿让这个极高大的人物形象震撼并澎湃着我的心。是的,他的命运是悲惨人群中最悲惨的一个,尽管他历尽苦难,尽管他的人生道路崎岖跌宕,尽管他一度在与命运逾越着的鸿沟中,迷失了方向,陷入了泥沼,但自那盏心灯被点起以后,他就始终坚贞不渝,始终斥恶扬善,从不向命运低头,用自己前半生没有付出的爱感化了所有人,摒弃了所有邪念。他的人性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在我看来,一点都没有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