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读到过这样的一句话,觉得用它描述电影《钢琴家》再适合不过——“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钢琴家》让我窥探到了被裹挟在黑暗的不可抗力中时人性的挣扎。
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波兰,飞机轰鸣、炮火连天,扬起的滚滚烟尘遮天蔽日,盘旋飞舞在这个中欧小国的上方,构成惨淡的灰色恐怖。这个时代的尘灰有千斤重,呛进鼻腔,落入肺里,压垮了百万条生命;而那些屹立不倒的人,有的被杀戮的恶念同化,也有的坚守着最后一丝纯良,在那个不堪的时代里依旧熠熠生辉。
主角席皮尔曼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像行走在万丈深渊上空唯一的独木桥上,在阵阵谷底袭来的狂风中颤颤巍巍地保持平衡。在那个存活比为1比12的可怖战争年代,作为一个被迫害的犹太人,他能活下来无疑是幸运的。是他对艺术永恒不灭的追求,让他从一个幸运值点满的普通人,升华为砂土中的金粒。或端坐在广播站,或带着袖标浸润在餐馆的油烟蒸汽里,或躲在狭小的屋中,或胡子拉碴地瘫坐在废弃医院的塑料椅上,或被笼罩在德国军官的峰芒下,他的目光始终虔诚,他对演奏钢琴的那颗真心始终热忱。多舛的命运没有把他打倒,他逆流向前,手中紧攥着的救命稻草,就是音乐。席皮尔曼的挣扎是故事的主线,像画卷般铺陈开来,被导演波兰斯基渲染得格外苍凉和悲壮。不过不得不提的是,也正是因为钢琴家的身份和其带来的社会影响力,他才得以在纷乱中生存。若没有它的保护,席皮尔曼早就被某次命运的烈火燃烧殆尽了。
就我听说的,更多人的意难平其实是德国上校霍森菲尔德。从电影展现的那面来看,他是个完全的好人——有教养、有良心,温文尔雅,为援助席皮尔曼不遗余力,与他残暴的同僚对比明显。暗中救下五十余个犹太人的他也的确值得这些赞誉。作为一名德国军官,他被委派的任务是攻击和杀戮,他无声的反击,是否也可被视为一种挣扎?他在对抗上司的旨意,更是在对抗出于迫不得已参与迫害犹太人的、过去的自己。他的挣扎,区别于席皮尔曼的,隐秘得无法见光,却同样伟大。遗憾的是,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但是他的善意似黑夜中的繁星,在往后的数百年中将释放灿烂的光辉,润泽后人。
他们,连同被他们装点的这罪恶战争,将永远被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