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颜料。”男孩低下了头，目光略显暗淡，攥着“水墨画”的手一缩，黯然的脸色尽显无力。“谁有颜料？”老师询问声响起，中年的气概在那个破败的屋子显得如此显眼。“我有一个蓝颜色的！”一个女孩高举蜡笔，但蜡身灰暗，不知道的还会把它还会把它当成一个煤棍。显然，不够，远远不够。
老师阔步迈出教室，一只大手遮住双眼，可瓢泼大雨还是顺着脸颊淌下，土味儿尽显的西瓜头湿漉漉的，紧紧贴在本就不大的头皮上。他坚定地踱着步子，可能是山路的坑洼，亦或是没有留意，他步履略显凌乱，时不时一个踉跄，看起来模样怪异，眼神却格外坚定。
他穿过喧闹的大街。今天的巷口儿很奇怪，明明下着大雨，人声浪潮反倒不减，好像还有红头灯笼……老师无暇顾及，摘下眼镜，抹一把脸上的水渍，胡乱地架上鼻梁，快步走出集市。
胡同口的拐角石楼梯旁边开的那朵花，王大娘门前载的那棵树……他都感到无比亲切，却又有种久违的陌生。兴许是害怕了，连脚步都有些仓促。倾盆大雨浸透了残缺的小路，布鞋沾满了泥草，在这雨水的冲刷下竟留下了岁月的斑驳；好几次险些摔倒，但大雨却阻挡不了他的步伐。
他站在庙门前，双手猛地一拱，残破不堪的庙宇险些被他推倒，隐隐还有塌陷的趋势。他用头狠狠地蹭了蹭更湿的衣衫，黄黄的衬衣没了雨水的遮蔽，此时像极了焉了的花儿，耷拉在冰凉的皮肤上。他摘下眼镜，用粗糙的大手抹了抹汗和雨混驳的脸庞。眼神顿了顿，看了看破败的庙宇，像是在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不顾天井还倾泻着雨，他冲向对廊，抓起颜料挤在久未清洗的画盘上。他匆匆扔下颜料，赶忙冲回教室。
跨过了一座木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画盘落入水中，染红了一方河水。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捡起，看着河中落印了的面容，他神情有些恍惚……
“范老师，这个给你。”男孩脸色黝黑，有些扭捏地拿出那张黑白相间的纸。老师摸了摸空荡荡的白纸，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五色斑斓的学校，颤颤巍巍地后退两步，像是没缓过劲来，一双老眼流动着浑浊的呆意，又偏头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清秀少年。他五官极似梦中那个男孩，黝黑的脸颊算是洗净了污垢，眼神奕奕，与当年的孩童一般无二。
少年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眼前这个为教育献出一生的老人。老人伸出手握住了少年的大手，也露出了痴痴的笑容。半百之年，他换来了年迈时一个美好夙愿的实现，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