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家住在一条又一条胡同中间。在这里仿佛是远离现代洪流的另一个世界,没有灯红酒绿的夜市,也没有华灯纵博的街景,有的只是老榆树下柔和的灯光和散发槐花香气的月亮。
童年的我总是早早放学,背着书包,抱着一支冰棍在胡同口慢慢的咬。这时总会看见邻居家的大爷拎着系着红布的竹竿爬上房顶的鸽子笼。当我享用完一支冰棍,大爷准会从房上适时下来,捋一捋我头上那总也捋不平的头发,从口袋里用他那粗壮笨拙的手指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鸽子蛋送给我。随后,目送我走进我家的院门。
当时的墙,不过两米。
那天,我家进了贼。在一通搜刮之后,贼扬长而去,只留下几串乌黑的脚印与一地的零乱,像是无声的嘲讽。警察搜寻数日,未果,遂罢。于是家父勃然大怒。墙,加高。很快,墙便加高到三米五。院里的阴影也增加了些许。当我再一次放学回家时,我感到了压抑在这片阴影下的异样。快速穿过邻人间若有若无的指点,我逃进了院子。
当时的墙,不过三米五。
父亲退休了,辛苦半辈子的他积累了不少财富,于是便开始大兴土木。老屋,重建;墙,重修。很快,一座富丽堂皇的房子建成了。墙,也建成了。
这时的墙已高五米。俨然一座微型的城池。
现在,那条胡同再也见不到阳光了。灰色的墙面盖在过路者的心上,令人压抑。或许是嫉妒生的恨意,有不少好事者登门生事,公然索要好处,邻人也多有怨言。养鸽子的大爷搬了家,路上再也无人与我问好。
墙是人处心经营而建立的,也是人无意为之而建立的。我发现一面墙需要工匠们花费汗水与时间才能筑成,而人心中的墙却仿佛一夜之间就成了。
于是我望着自家高大威武的墙,非但没感觉到安全感,却感到君子立于高墙之下所感到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