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把牵挂系在心上,在看不到的地方丝丝缕缕缠绕交织着。——题记
耿耿
我是一名普通的护士。
今年春节,在我的家乡,一个美丽的地方,武汉,爆发了巨大的灾难。病毒肆意入侵,我所在的医院涌入了大量的病人。
医院的压力陡然加大。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场面——医院的走廊、过道、各个角落全都是来看病的病人,人头攒动,艰难的咳嗽声,慌乱的议论声……医院里乱糟糟的,我们都像个陀螺似的连轴转。我穿梭于拥挤的过道间,满头大汗地推着放着各种药瓶的推车跑来跑去,耳边嗡嗡作响。
几日过后,情况愈加严重了。病人源源不断的涌入,床位少的可怜的病房里更是死气沉沉。没有足够的医疗设施,没有足够的人手,只有来去匆匆的医生护士。
我抱着一摞检验单经过一张简易支架病床,余光扫到病床上的人在朝我招手。我顿了顿,在床边蹲下,放下检验单,握住他苍白的手。他的嘴动了动,说话的声音很小。我俯身凑近,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还有个牵挂……”他说了很久,我安静地听完了。他的手有些颤抖,我紧紧握住。我看着他呼吸越来越艰难,重重垂下头,感受到他手掌的痉挛与痛苦,身旁的机器发出长长的警报声,我无力地闭上眼睛,鼻头一酸,心口像被撕扯般绞痛着……
每一天,都会有病人就这样静静地在我面前断了呼吸和心跳,我一个一个听着他们未完成的牵挂,痛苦于自己的无可作为,眼睛湿了又湿,总是红肿的,心里的牵挂一天天多起来。
就这样,过去了一天又一天。真没想到,灾难也降临到了我的头上。我突然开始重重地咳嗽,仿佛都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喉咙痛的有了些许铁锈味。
我从护士变成了病人,没有前兆,没有预料。我以为我会同许多人一样,心中装着深切的牵挂,悄无声息地合上眼。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有时甚至咳嗽得呼吸不畅,往往夜晚都难以入睡。那天,我睁开眼睛,发现有些昏暗的简单病房变得明亮干净,身边围绕了许多医疗机器。她们身穿着白色隔离衣,眼睛笑意盈盈地弯着,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战友,我们来支援了,辛苦了!”我眨眨眼,心一颤,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我登时流着泪,扬起嘴角笑了。
我的状况越来越好了。我看着白色衣服的她们跑来跑去,病房里的病人越来越少。我心里的牵挂不那么沉重了,有时间会看看书,和旁边的小姑娘聊聊天。终于有一天,她们告诉我:“恭喜,你出院了!”我对她们笑:“谢谢!不过我不打算出院,我是个护士!”
几天后,我也穿上了白色的防护服,戴上口罩,把一个个病人送出了医院。我挥手把我的病房中最后一个病人送出医院,了无牵挂。
忡忡
我是一个病人。
我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不住地咳嗽。我住的病房里,有很多和我一样挂着吊瓶,是不是捂着胸口闷咳的人。
说实话,我害怕极了,无时无刻。许多日日夜夜,我都难受得睡不着觉。毕竟谁不怕死呢?但是我没有抱怨过。因为负责我们病房的小护士,看起来真是太忙了。她一整天都在病房的各个角落跑来跑去,年轻的脸庞上汗水不停地流淌。眼睛布满了血丝,仿佛马上就要力竭的样子。但那双眼睛无数次注视着病人们的吊瓶、面容;每一位病人都被她牵挂着。
那天,她被护士长叫走,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一位病人的被子掖好。
过了一会儿,我的旁边一个老太太突然重重咳嗽起来,声音很大,像被刀割过的似的。这时,那个小护士跑进门,我看到她脚踝稍稍一歪,紧接着身体就失去了重心——“砰!”她瘦弱的肩膀重重地砸在地上,我双眼瞬时瞪大了,想下床去扶她却力不从心。她右手撑住地面,口罩之上眉头皱成一团,眼睫透出一点水光。她纤细的胳膊缓缓撑起她的上半身,膝盖上磨破了皮,颤抖着抬起来。她踉跄站起,脚裸红肿。仅仅几秒过去,却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一瘸一拐地扑到老太太床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问她哪里不舒服。我在旁边看着她,心中牵挂愈加沉重,不由得害怕她会不会撑不住……
医生护士们满心牵挂着我们这些病人,殊不知我们也深深牵挂着你们啊!
……
所幸,牵挂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