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小时候,我是由外婆带大的。她对我关爱有加,十分耐心。只要我在她身边,哪怕是在她的午睡时间,她都会不厌其烦地抱起我,陪我玩耍,脸上甚至都没有半分愠色,全是温柔的笑意。
在外婆的陪伴下,我渐渐长大了,可我却也渐渐想挣脱外婆温暖的怀抱。在我的眼里,外婆突然从温柔耐心变得烦人而唠叨起来。她的操劳,她的叮咛,在我看来,就像是多管闲事。我对她有些厌烦,总是不愿意耐心回答她的问题,有时还会顶撞她。
记得有一次,外婆来我家暂住。因为白天爸爸妈妈和我都不在家,怕外婆无聊,爸爸妈妈就想让外婆学着操作电视——而教她的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外婆!”我搬来凳子,让外婆坐下。“我先示范一次,你看着我怎么操作电视的,然后你自己来试试。”我说。外婆盯着我手中的遥控器,又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像是一个认真听着课的学生。我像往常一样流利地操作着电视,却完全没有顾及边上对于这件新事物十分陌生的外婆,根本没怎么放慢速度让外婆看懂。“会了吗?”我问外婆。“囡囡啊……”外婆眉毛微皱,露出困惑的神情,充满歉意地笑着,说,“可以慢点吗,没看懂。””怎么这都看不懂……”我生气地嘀咕着。
“好吧!”我还是同意了外婆的请求,稍微放慢了一些速度,又教了她一遍。“哦哦……”外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囡囡,我做给你看看……你帮我看我做的对不对。”说罢,外婆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遥控器,摁下开机键,打开电视。“对的。”我说,以为外婆终于听懂了。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她不止一次地把确认键与菜单键搞混,而且不断地搞错上下键和调节音量的键。
我的心底窜起一股无名之火。“为什么我教了你两次了你还是不会?你怎么这样!我不教你了!”我气愤地大吼道。我看见外婆猛地一怔,然后沉默地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我冲进了自己的房间,仍是觉得怒气不减,不满地抱怨着外婆的笨拙。突然间,许多画面涌上我的心头——儿时的我,总在外婆将要午睡时,在她身边又跑又闹。可外婆却笑得眉眼弯弯,轻轻地抱起我,哼唱着儿歌。“囡囡真好。”外婆说,她既没有骂我也没赶我走,反而耐心地逗我玩耍,话语里还充满了温柔。
想着,我的眼睛模糊了。那时,我那样不懂事,让外婆不能午睡,可她却对我温柔而耐心。如今,轮到我来教外婆怎么操作电视了,她只不过是没搞明白,我就因此耐心耗尽,大发雷霆……为什么我不能像她对我那样耐心地教她呢?为什么要这样用恶言对待她呢?我的心中充满了愧疚,我很想冲出去和外婆道歉。
“外婆……”我走出房门,轻声地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囡囡,我这个还不会,你再教教我。”她语气平静而温和,似乎与平时没两样。“我……”我舔舔嘴唇,只觉得喉咙口被堵住了似的。她抬起头——眼里依然是温柔,没有任何生气与失望。我愣住了,什么也说不出口。即使我对外婆是那样不耐烦,她却依然包容着我啊!许久,我才点点头。然而那句道歉,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如今,我已经渐渐长大了。但对于这件事,我心中始终还是留有遗憾。我遗憾的是那句道歉始终埋在我心里,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我更遗憾,现在,我只想要耐心地陪伴外婆,就像她当初耐心而充满爱意地陪伴我长大那样,可我已没有机会了。这份遗憾就这样深深地埋在我心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