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的土地
城墙高高的耸立着,混身散发着陈腐的、没落的、与世隔绝的气息。
墙上的石头是沉寂的,拥着一身闷闷的灰色褐色,甚至黑色,蜷缩着身子不情不愿的窝着,勉勉强强地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它们一定不愿意。
女孩想着,抬脚踏入巨大的城门。那门,是冷冰冰的。
这里的人很少笑,也很少说话,像一个个毫无生气的木偶,机械式的穿行在大街小巷间,垂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连瞳孔上的影像也是虚的、浮的,飘在汤面儿的油花一样,仿佛抽去灵魂,迷离而又虚幻。
这里的花草稀稀拉拉地趴在地上,情绪低落地耷拉着脑袋,灰蒙蒙的、奄奄一息的叹着气。泥土里甚至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也许太阳很久没光顾这里了吧,要么是它记性不怎好,把这块小小的土地给忘了。
这里的大街人来人往,却总有秋风扫过后弥留下的萧条与冷寂。
——太静了。
天堂景色
这片土地浸泡在浓浓的荒凉与颓废交织的液体里,竭力地回避着阳光的穿透力。
她站在小城最高的一个石堆上,清风轻轻托起了她的长发。女孩淡淡的俯视着灰暗的小城,坚定地扬起一抹笑:她要改变这里。
女孩在小城中央的湖边种上一些健壮的小树、美丽的花朵,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应有尽有。花朵们热热闹闹的开着,争先恐后地挤满了各样明艳的色彩,一簇簇的,毫不计较于来往行人的冷淡,向着他们绽放灿烂的笑容散发着生命的蓬勃与朝气。
女孩蹲在湖边,她的双手沾满潮湿的泥土。她感觉到身后有好几双眼睛在悄悄地看着她。
于是她回过头,几个站在湖边的孩子立刻撇开目光,心虚地看着微起波澜的湖面。
女孩柔和地笑了笑,起身走向那几个孩子:“呐,你们,愿意帮我种花么?”
一个小男孩抬起头,又深深地埋下去下去,沉默许久,才扬起脸问道:“什么是花?”
女孩的笑容僵了僵,指向自己刚种下的铃兰:“喏,那就是,白色的、还有紫色的,绿色的是叶子,一串串的,那叫铃兰花,旁边那几株是茉莉、再旁边是牡丹……是不是都很漂亮?”
女孩的目光在花丛里转了一圈,闪烁着期待的神采:“你们愿意帮我种吗?”
犹豫了一会儿,男孩低低地吐出一个字:“嗯。”
“你们呢?”她的目光转向另外几个孩子,“你们愿意吗?”
几个孩子相继点了点头。
女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微微地对他们笑了笑,好像是感激,又好像是开心。孩子们只觉得她笑得很好看。
有越来越多的孩子陆陆续续的加入了种植花草的阵营。
好像就在几十天之内,那团点在小城中央的明媚色彩像是宣纸上的一滴墨,无声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晕染开来,星星点点地装饰小城里的房屋,簇拥着填满了屋与屋之间的空隙,欢笑着绽放出灵动的光,明晃晃的点亮了许多沉睡中的心。
人来人往的街道依旧寂静,而人们的眼里那层厚重而又冰冷东西被无声地融化了,染上淡淡的、温润的暖意,深深的眸底,有了闪闪摇动的东西。
风筝的向往
“去放风筝吗?很好玩的呢。”女孩对着趴在地上玩着玻璃球的一群孩子说。
趴在地上的孩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游戏,抬起头看着这位美丽的、带着和善笑容的大姐姐。
他们都认识她。其实全城的居民都知道这个带来许多花朵的奇怪女孩。
她有着一股亲切的、似曾相识的气息,笑盈盈地对上你的目光时,你会觉得或许在哪儿遇见过似的。她身上没有距离感。
而有一些人,他明明在对你笑,明明在对你说话,你却觉得他离你很远很远,无法触及。
他们的笑也称不上合格,充其量是嘴角往上翘那么一下,敷衍了事的那种。你看,他们嘴巴咧着像在笑,而眼神却是冷冰的,在黑色的瞳孔里,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冷漠的墙。
这不就是小城里的居民么?
孩子们感觉到,这位与众不同的女孩要把他们带向一个美丽的世界去了。
“嗯?去么?”女孩扬起手中的蝴蝶风筝在他们眼前摇了摇。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一起点了点头。
“那走吧,我们去空地上玩。”
一位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跟着女孩离去,破例没有上前阻止。
她低头看了看自家墙角一簇簇散发着清香的艳丽花朵,打心眼里觉得好看。
十几分钟后,小城的上空高高的飞起了一只美丽的蝴蝶风筝,逍遥自在地在天空飘着。
好多家的孩子都跑出来看。
有的孩子甚至直接屁颠屁颠地跑到空地上去。
孩子们兴奋地又跳又叫,惹得许多大人也出来看上几眼。
一位老奶奶颤颤巍巍地拖了张椅子出来,仰着脖子,眯着眼睛向着风筝看,边看边嘟囔着:“我说那姑娘花样就是多,呆在家里什么不好,偏要在外面闹得风风雨雨……”嘴巴上是这么说,自个儿却看得有滋有味,脖子酸了也不觉得。
风筝飞得起起落落,看得围观者们心惊胆战,心也随着风筝忽起忽落了。
这一次的风筝游戏使小城里的老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感受生活
有时女孩会带着孩子们出城去,外面有连绵起伏的山峦,广阔无垠的原野,郁郁葱葱的树林,蜿蜒流淌的清澈的小溪。孩子们真正地领略到了世界的美好。
他们一起在山间聆听芒草在风中的歌唱,赤脚蹦蹦跳跳地走在田埂上,采摘田边淡蓝色的雏菊,听女孩教他们唱歌,卷着裤脚在小河里摸螃蟹,躺在山坡上听女孩讲故事……山野间留下一串串动听的笑声。
孩子们总是按照女孩的叮嘱,把这些美好的经历讲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听。
大人们有时也会帮孩子去湖边浇浇花、松松土、施施肥什么的,有时碰上一起去湖边的人,竟自然地开口聊起天来,从湖边美丽的花聊起,聊到那个美丽的女孩,再聊到谁家的孩子最俊朗,谁家的小母鸡生蛋了……人们渐渐开始体会到生活中的乐趣。
小城,真正的开始热闹起来了。
永远的铃兰
谁都不会想到,这样好的女孩,竟然在这如花的年纪离开世界。
她早就得了白血病,她是知道的。
她选择来到这块土地,趁着脆弱的生命还没结束,要将欢乐带给更多人。
墓前,一大群孩子哭得泪水肆意流淌。
孩子们的身后默默站着一群大人,他们经历过多少次葬礼,多少次生死离别,却从没有像这次那么难过,而心里的情感却又那样真实,由心而发的悲伤。
一位老奶奶拄着拐杖“嗵嗵”来到墓前,掏出手帕擦拭眼角的眼泪:“多好的女孩啊,怎么说没就没了……”有时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家门口晒太阳,那女孩就会过去陪她聊聊天、说说话,这样好的女孩,怎么舍得她走呢?
小城里的所有居民都行动起来,他们要为给他们带来幸福快乐的女孩实现一个未完成的心愿。
冰冷的城墙被大片的铃兰花所代替:白的、蓝的、紫的,争先恐后地开放着,这是女孩生前最爱的花。宽大的绿色草叶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嘟噜一嘟噜铃铛般小巧可爱的花朵,微风一吹,小铃铛们在风中摇曳着,轻轻地碰了碰,没有声音。
而孩子们却在铃兰花中听到了女孩清脆如铃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