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春悲秋——季节变化引发的诗人感怀
自古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日月变更、四季交替,无数文人骚客为之或赋诗一首、或唱词一曲、或吟歌一首、或题字一篇、抑或是挥墨一阙。四季之变,春华秋实,夏蝉冬雪,秋收冬藏等皆为大自然所馈。人相较于自然,渺小之意不言而喻,心生敬佩由此来。故而,假四季而露情感,借春秋以表伤悲。
伤者,因其败落而感伤哀恸,因春之美无语伦比;悲者,因其凄状而哀怜慨叹,因秋之意悲凉戚戚。于春,既有“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愿君多采撷的羞涩相思之情,亦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爱而不得的怅惘。于夏,多有“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的悠然绿意,也不乏“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夏荷之美。于秋,常见“少年不知愁滋味,却道心凉好个秋”的壮志未酬,亦有“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遗憾失爱。于冬,少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美好景致,多是“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的孤独凄凉。四季佳作甚多,今者,纸短情长,仅细论春秋二季。
(一)春暖花开,人冷意失
年少时期,总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佳话,总喜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话本,总盼望“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总相信“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却不曾想过,佳话会变,话本欺人,也不曾料“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亦不能及“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多少情爱开于百花齐放的初春,又有多少情意败于东风残恶的晚春?宋朝陆游表兄妹的爱、才、情曾感动无数红尘儿女。其小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时“两情相悦,互许终生”,却奈何爱而不得,陆母阻拦。为此,陆游作下《钗头凤·红酥手》——“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陆游双手红润酥腻,手捧一杯黄縢酒,本想“借酒消愁”,却未曾想“愁更愁”。倚栏听风,满城春色,心上之人却早像宫墙中的绿柳那般遥不可及。春风可恶,稀薄了彼此间的欢情。杯酒如愁绪,萧索的离别生活苦不堪言。错了吗?错了。春景依旧美如画,徒留相思瘦白头。心上人整日以泪洗面,胭脂尽褪,落泪湿罗帕。满春桃花零落成泥,仿佛当日为爱起誓的诺言仍在,可锦文书信再难托付。你我,莫要这样了吧。
春花逝去,给陆游带来的伤痛久久不能释怀,为此触景伤情,才作下如此万般无奈的情诗,是不舍、是无奈、是痛心、是懊悔、亦是自责。他一直未能保护自己的爱妻,再美好的爱情,也会被生活的柴米油盐磨平,亦会被人情世故所打压。懊悔自责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徒增春日愁绪罢了。只换来了他的表妹,亦是他的爱妻唐婉凄然偏偏的一句“世情薄,人情恶。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暖春美景,人冷且失意。
(二)秋风习习,情却凄凄
秋于我而言,总觉得它是“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总认为它“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总相信它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总肯定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可最终却被“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所打败,被“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所吓到,为“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所感伤。
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的宋代女诗人李清照,本想雁字回书于在外做官的丈夫以表相思之情,却未料,惹得爱夫赵明城比试之心大起,遂三夜未眠,作词数阕,然终未胜过李清照的这首《醉花阴》。他把李清照的这首词也杂入其间,请友人陆德夫品评,陆德夫把玩再三,只道:“只三句绝佳。”赵明诚问是哪三句,陈德夫答:“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莫要说清秋不让人伤神,西风卷起珠帘,帘内人儿比那黄花更消瘦。相思之情切切,花零人瘦惨凄凄。
李清照仍有一词被称为千古佳作——《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苦苦寻觅,只见冷冷清清,叫人凄惨悲戚。乍暖还寒,最难保养。喝几杯淡酒,难抵早晨寒风。大雁回时,徒增伤感,因其曾是旧识,却不见捎来一封书信。园中菊花满地,憔悴不堪,无人采摘。冷清寂寞浓重,独自如何熬到天黑?梧桐叶上,细雨淋漓,黄昏时分,仍旧点点滴滴。此情此景,“愁”字如何能了结!
秋菊零落,痛失丈夫,国破家亡,词调再难浅斟低唱,道不尽的总是沉郁凄婉。秋一词,于清照而言,是离别,是愁绪,是思念,亦是哀痛。曾经与爱夫的举案齐眉都成了过往,散尽于无尽个寒秋里;曾经与爱夫的作词写赋都成了回忆,随着黄花凋零慢慢稀薄如纸。习习凉凉秋风,凄凄惨惨嘁嘁。
陆游伤春实则是爱而不得的无奈,清照悲秋则是国破夫死的哀恸,二者仅仅是万千例子中的两例。诗人多伤春悲秋,一是意满情溢需及时抒发,二实则是无奈之举,情到浓时难自抑。此亦表露古人对美好生命之追求与敬畏,以此形成富有中国特色的艺术审美,这已深深烙印在华夏子孙的骨子里,极具中华民族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