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在跳圆舞曲,伴随着最热烈、最奔放的曲目。在空无一人的舞蹈房里。
那房间像是上个世纪建造的一般。浓重的铁灰色紧紧笼罩着四周,厚重。墙上的镜子蒙了一层灰,朦胧。地上的毯子依旧松软,忠实沉默的不发一声。但是墙上浓烈的色块和交织在其中却又界限分明的灰色的线条,像是随时准备排山倒海般的跳下来,氲在毯子上,弥漫开来,积蓄在地上,再一跃而起,于空中并迸裂。然后给这个铁灰的冬将军的灵与肉都上点色。让他看起来有点儿生气,或者说,更滑稽一点。
娜塔莎今天没有穿以往的那一套舞服。浅灰、白色菱形的格子,特别宽松。上身以后,乳房和臀部便隐没在布料之下。空荡荡的搭着,不禁让人联想起死亡。今天,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长裙。像是《卡门》里的那种。红的热烈,红的纯净,却又红的不真切。
一曲开始了。音乐从角落的音响里迸射出来,在空中又复落下,打在了迤地的裙摆上。音符越积越高,越积越高,直到漫过她纤细骨感而又苍白的脚踝,波浪似的推着她的脚踝,催促着她。
轻点一步,再迈一步,左移、右倾、迈步,再是一个旋转。衣袂翻飞,裙摆在空中划过、舞动,像是要把那空气也点燃。
她闭着眼睛,并不在意这世界,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仿佛不是她在舞动,而是整个世界在绕着她旋转。浓重的色块终于落下了,氤氲在漂浮音符中,黑色的音符也带上了色彩。
复而又倏地在空中交织,呈现成一个人形,一介高大健壮而又多彩的人——是个男性。
“来吧,娜塔莎,一起来吧!”男人的嘴唇无声的翕动着,但是娜塔莎却又清楚的听见了他的邀请。
“那就来吧”她心想,男人如同早已知晓答案一般,迈开了一大步,将双手一搭一放,构成了一个颤抖的破碎圆弧。流淌的音符被两双脚踏碎,随后又拼接在不属于它的部分上。两种情形都发出了悦耳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快。他们之间的结合也达到了高潮,男人却开始渐渐的融化。
爆发!爆发!当一个音符被抛到最高点,无声却又悄然来临。只有娜塔莎的喘气声和汗水被地毯所抗拒的沉闷之声。
但沉默,它却又走了。
“我不需要你,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眸,虚无的触感消失了,手中没有一丝余温。
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墙上依旧浓烈的色块依旧灰色的线条以及摇摇欲坠的墙皮。她无声的点了一下头,像是在告别什么,下一曲,突然是的曲调,她又坚定的跳了起来,睁着双眼。
娜塔莎没有注意的是,那一袭火红的长裙,如今却变成了白色,像是那种失血过多的苍白。
地上,脚下淌着鲜红的液体,随着舞步,泛起了涟漪,随着舞步,留下鲜红的印记。在最红最深的源头,悄然的长出了一朵孱弱的花。红的可怕,烈得可怕——孤寂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