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他的小秘密后俩人自然熟悉了许多,我也有了他的电话,奇怪的是俩人从未拨过对方的电话,还是喜欢在小商店默默等待彼此的到来,吃支雪糕再去图书馆看书。只要他埋头学习,我都保持绝对的安静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果周围有喧哗的我都以怒不可遏的眼光表示抗议。每当他察觉我为了他有良好的学习环境而做出的侠义行为时,都冲我笑笑然后摇摇头,示意我一是要淑女二是并没有影响他的思路。我则噘嘴冲他微微“哼”一声不再打扰他。我的英语还不错,他偶尔会请教我一些题,每当我能帮他释疑时,内心都开心的不得了,好似距离上海财大的校门又缩短了几米。
每隔一小时我都会提醒他站起来休息休息。他也很听话,只要我示意时间到他都会站到窗户旁伸展一下胳膊扭扭腰,然后安静地向远处眺望十分钟。这十分钟完全属于他,我从不过去陪他说话,依旧坐在我的位置观察他。他有时会侧头看不远处篮球场上的比赛;有时会看对面实验楼上戏剧社团排练新剧,透过窗户能看到表演者的身影但听不到对白,只有偶尔爆发的大笑会隐隐约约传来。更多的时候他仰望天空看星星看月亮,我猜测他是不是在想璀璨夜空下哪一个星星属于他的呢,要么就是把思念寄给月亮让它代为问候远方的母亲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暑假。他告诉我这个暑假不回老家了,要全力以赴用在考研上。我没反对,找了个借口说有两个薪水不错的家教工作自己也不打算回父母那了。其实我是悄悄筹划了一件事情,当然是与他有关,但没透漏给他。
这两份家教工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都离我学校挺远。就是为了节约这几块钱的公交车票,我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回。我是一个很怕晒的人,加上敏感性肤质,阳光稍微毒辣日子就不好过。没有必须的事情,我夏天是从不出门的,就象一只蝙蝠缩在清凉的山洞里避暑。但为了早点实现我那小小计划,那个夏天我硬着头皮烈日下穿梭在城市间,的确吃了不少苦头,炎热加上辛劳,傍晚回到学校后我哪都不想去,只想躺在床上睡觉。这样的生活安排,我与他见面的机会大大减少,偶尔在校园里遇见说一会话问候这几天来彼此的情况。从频繁到罕见,谁都没有不适应,彼此见了也不激动,不见也不想念,那段天天泡图书馆的温馨时光好像仅仅是梦境。
有一天傍晚回来,我累得晚饭都没力气吃就洗澡准备睡觉了。忽然宿舍电话响,我很懒得下床去接,不接又老是在那响。趿拉着鞋用很疲倦的声音说:“你好。”对方说了声:“你好,我找……”,我打了一个激灵,是他!刚才所有的懈怠都烟消云散。虽然我们早就知道彼此的电话,却谁都没有给对方拨打过一次,就是这段极少碰面的日子里我们也从未给对方打过电话,完全靠校园的邂逅来知道彼此的近况。想不通当初我们很熟悉并且彼此并不反感,每天都在一起吃雪糕看书却从不会打电话问候与邀约,采取这种貌似内敛与矜持的交往方式,好似无关痛痒的这么一个人。今天突然接到他电话,实属我的意外。我听出他在电话那边的尴尬,就马上开起了玩笑:“哦,你是问小昭姑娘刘姥姥的茄子做到什么程度了是吧?”他讪讪地笑了笑,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尴尬与羞涩被我的顽皮化解了。
“茄子程序复杂,我以后再来品尝。不过张无忌偶得一道美味,见小昭姑娘近日辛劳,想送姑娘以示问候。”他贫嘴起来也挺逗笑的。我问他此刻在哪,他说在常去的那个小商店,我说二十分钟后那里见吧。就这样结束了他凭生给我的第一个电话。时值今日,这短短几分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我本想找一件长袖衣服遮盖已经晒成古铜色的胳膊,可对着镜子看,就算遮住胳膊也遮不住古铜色的脖子与脸,何必自欺欺人呢,随意换了件白色连衣裙就下楼了。写到这,我要为这种打扮默哀几秒种。天晓得,一个晒成非洲人的样子再穿一袭白裙,强烈的黑白对比分明是要告诉大家“我很非洲!非洲的很正宗!”。赶到小商店,见他手里端着一个饭盒。我兴高采烈地说:“秘密就藏在里面吧?”他微笑着点点头。“你别告诉我,让我来猜猜是什么!恩,是一饭盒辣子鸡?”我脸皮挺厚,自己爱吃什么就敢猜测什么。他轻轻说不是,“要么,是一饭盒牛肉?”,又被他否定了。“恩,还挺难猜,再让我想想。啊!我知道了,红烧猪蹄!”他忍无可忍地笑了起来,我也被自己的荒诞弄得很不好意思。我怎么会猜出是猪蹄这样不雅的东西呢?而且罗列的全是肉,毫无情趣。不过怪也只能怪他当初在电话里告诉我是“美味”。再说,那个时期的我非常瘦,一百多斤的样子,谁见了都让我猛塞点高热量的东西。
他说你别猜,再猜下去还不知道会猜出什么来。我想也是,就保全最后一点淑女形象吧。他把饭盒递给我,我被饭盒的冰冷温度惊得“呀”了一声,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凉?”。他示意让我打开看看,我一看惊呆了,被剪去枝桠的深红色荔枝一颗颗地躺在碎冰块里。看着就透心凉的冰块包裹着水嫩香甜的荔枝,不用亲自去尝,单单看着它就暑气消了许多。
那个年代物流不是很发达,南方的荔枝运到北方来是很珍贵的,况且已是七月底,荔枝不再盛产的季节了。我又惊又喜,问他从哪儿得来的。他就是不肯我告诉我,只一个劲儿地问我喜欢么。当然喜欢,太喜欢了,喜欢得不舍得吃它,做成标本最好!他笑我的稚气,说我干脆把荔枝都埋在土里看看能否长成荔枝树,这样就天天有荔枝吃了。他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拿着饭盒,你来剥荔枝,咱们去校外走走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给我送东西,也是第一次主动约我散步。我把饭盒交给他,又象小仆人,一个心情愉悦又总喜欢捉弄他的小仆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走出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