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完,接到来自老家的电话,彼时我正捧着电脑,无暇顾及,妈妈接了电话,隐约从话筒中传出外婆的絮叨,问我考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去。其实我考得并不算好,收到成绩这么久都没回去,一方面是填志愿要慎重考虑,更多的是考得不好,不知怎么和他们说。
妈妈一一答了,进屋后问我什么时候回老家。我说录取通知下来就回,她说:“外公外婆都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了,你早点回去吧,录取通知我们给你领。”我把目光移到屏幕上,没有回答她。
我想起以往每年寒暑假外公外婆都会打电话来问我们的归期,然后妈妈就带着我回去,一住住上好几周,外公外婆负责一家子的伙食,虽有帮衬,每天仍嫌累,于是日子一久,外公外婆又开始问我们什么时候走,看到我妈和舅舅使劲叹气,摘菜时叹我这老腰不行啊,午睡时叹忙了一上午好累啊,吃晚饭时说你们不能光吃不交费啊,我们表示千万不能累着您老人家了,要上前帮忙,就嫌弃,“去去去,你们会干啥啊”,于是我们无奈,收拾包袱,各回各家。过两月再放假,又被电话召回。
某年暑假一家子小的去横店玩,外公外婆嫌影视城没看头,留在家中。结果一周玩过去,回来后吃得第一顿午饭简直堪比满汉全席,我们看着外公乐呵呵上菜的样子,感动有之,温暖有之,然后外婆开口:“瞧把你乐得,没做过菜似的。”全家又笑开。你看,其实并没有什么代沟,不过是喜爱的东西不同,爱表达得隐晦一些而已。
所以说,谁说是嫌弃呢,分明这么想念,每次回家也不要子女干活,即使站在隔代人的视角上仍能感觉到父爱与母爱。
我与妈妈搬东西,我带轻的我妈搬重的,我把轻的送上去后觉得没我的事了,拍拍手回房去了,我妈辛辛苦苦把箱子搬上来,突然感慨:“要是婆婆在这肯定就下来帮我搭把手了。”看我一脸恍然大悟,她又笑:“果然你外婆说人心都是朝下的。”老一辈的至今仍念着的也不过是小一辈的。
我妈同事的学院里有两个老教授子女均在海外,突然生病,他们带的研究生博士生排着班去医院照顾,子女却没法回来。
我想这幸亏还有一群学生帮衬着,要是老两口生病没人照顾还真难料理,转念又想到我自个儿外公外婆,虽没隔个太平洋,要真有啥事也没法第一时间到场,想了想真不是我没事瞎想,不过是世事无常,所以总要珍惜在一起相处的时间。
于是晚上买了票,第二天我就坐车回去了,我妈惊讶,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我又笑笑没说话。我妈怒:“死孩子还和我玩笑而不语这套,前两天看你没考好心情不好不想讲话就算了,真以为自己哑巴啊,下回好好讲话……。”我拖箱子出门,心想:“表达爱的方式是不同的,你看句子里还是透着对你的担心的。”于是跑回去抱了她一下。
父母的爱如此珍重,我站在隔代人的立场上去观察我外公外婆这一辈,他们或许不善于表达,却仍将自己当作子女的依靠,照顾着他们,这些爱不难感受到,只是有些人因繁忙的工作,甚至不给自己感受的机会。
人生会遭逢意外,苦难,很多东西是猝不及防的,你无法预测无法阻止,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可以相聚的每一天,在每一个亲人出门的时候给一个拥抱,好好地道别,好好地说声再见,放下所有不愉快,不要等意外降临时,去念起父母的好,从当年生活的细节中去找寻父母的爱,去后悔还没有好好说声再见与谢谢,不是我太过悲观,这仅是事实,所以,请把每一天当作在一起的最后一天,让每一次道别珍重如永诀。